第九章 紅顏一歎(2 / 2)

“你家娘娘除了這些,還有沒有留下別的話?”

銅雀想了想,搖頭,“再不曾了,奴婢也勸著娘娘,說皇上等候多時,可娘娘仍是堅決不見,隻怕掃了皇上的興,奴婢瞧著…….娘娘臉色確是不好。”

“那可是生病了?”

秦裕一直知道西苑風寒,即使盛夏酷暑也是寒風吹骨,他本來在入宮當日就吩咐了司務府準備一座春暖夏涼的宮殿給蘇綰吟,她到底是王妃,來日的皇後,怎能屈居於荒涼偏僻的西苑。

司務府也安排了朝華宮,可是蘇綰吟卻堅持住在西苑,愣是如何勸說也不挪宮,秦裕拗不過她,本以為是她性子淡薄,想要圖清靜,不願在最繁華之地提心吊膽接受朝賀,不想竟是如此緣故,看來蘇府滅門一事,讓她對自己更加避之不及,若是從今往後都如仇人那般,又有何意義?

“回皇上的話,蘇娘娘的一直身子不好,早在王府時就是如此,皇上應該清楚,王妃宮偏寒,各宮主子也都對娘娘不尊不敬,處處刁難,就連冬日的炭火都無故克扣,娘娘不願與人爭鋒,處處忍讓,自然留下了不少病根。”

秦裕抿唇不語,心中卻隱隱墜疼,她一直都是如此麼?他卻不曾怎樣細細觀察過,原來王府看似尊貴的王妃宮,竟然使她如在牢獄之中。

他抬起頭,緩步走到窗下,負手而立,他想聽聽殿內可否有聲音,卻是徒勞,一片寂靜,讓人心寒。

他轉過身,吩咐潘公公將一枚合心玉墜交給銅雀,自己則一邊往門口走一邊道,“朕在禦書房過夜,過幾日待你家娘娘心情好些身子舒適些再來。”

銅雀接下玉墜叩首高呼恭送皇上,待到儀仗浩浩蕩蕩遠去出了長街,她才轉身跑進了殿內。

蘇綰吟正坐在床榻之上看書,銅雀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小聲道,“娘娘還有這樣的好雅興,為何皇上來都來了還不親自接駕呢,本該是娘娘沐浴更衣後去禦書房的偏殿為皇上侍寢,可皇上念及娘娘蘇府之災,親自來了西苑,可謂體恤至極,娘娘為何還不下了這個台階,一定要和皇上僵持著,豈非讓那些瞧笑話的主子大快人心?”

蘇綰吟放下書,其實她也根本沒讀進去,門外那麼亂,燈火通明人影攢促,她如何安心讀書?不過就是一個遮掩罷了,好過自己心內激蕩被侍女看去笑話,她亦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倔強固執,蘇府之災雖是秦裕一手為之,可又何嚐不是姑母嵐妃咎由自取害的蘇府淪落至此?古往今來帝王將相有幾個不是心狠手辣,莫說皇親國戚,既是一門手足,照樣能殺之而後快,為了鞏固政權奪取江山,什麼血緣至親不過空談,秦裕本就是心思果敢殺伐決斷之人,他如此所作所為原本就不新奇,但是蘇綰吟說不通自己。

她知道今非昔比,王府再暗流湧動終究不比皇宮處處都是冤魂冤案,她想明哲保身不依靠天子寵眷終是虛妄的鏡花水月,但是蘇府滅族之恨尚在,她母親和兩個幼侄以及蘇府上下傭人奴仆一百餘條性命都無辜慘死火災之中,隻留下父親和兩位姐姐的性命,她如何能在此時此刻悲痛欲絕之際強顏歡笑為仇人侍寢?

興許別人做的到,為了榮華富貴為了皇宮尊貴,但是她,蘇綰吟卻是做不到的。

銅雀也明白她的倔強,不再多言勸說,隻是自手中將那枚玉墜遞到蘇綰吟麵前,細語道。

“這是皇上臨走時吩咐潘公公交給奴婢,讓奴婢轉角娘娘的。”

蘇綰吟蹙眉接過,心內不禁一陣顫動,原是一枚柳葉合心的玉墜,意欲長久留下,百年合心之意。

她緊緊握住,忽而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在心尖上盤旋,讓她如坐針氈。

她愈發看不透秦裕了,他既然視自己為蘇府一黨,是他殺母仇敵,在百般折磨自己心都死了的時候,還送來這東西做什麼,人心一旦絕望,再如何焐,也不會焐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