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怨梓沉
第三十一章 怨梓沉
回到西苑，蘇綰吟甚至無意將華服脫去便走向床榻，她看著鋪好的喜被，還有那窗子上麵的剪紙喜花，沒由來的心底一陣傷感。
銅雀也明白她的心思，雖然蘇綰吟一向是與世無爭，但到底有些失望，對於昔年的王府今日卻和皇後之位失之交臂隻得到一個貴妃之位，難免失魂落魄。
銅雀遣去了一眾侍女，獨自在內殿侍奉，將那桌案之上的銅鼎拿到床榻一側，用香扇搖了幾下，頓時室內生香。
“娘娘快聞一聞，看看能否舒心些，這還是皇上在咱們初入宮中時賞賜給娘娘的呢，別的宮苑都沒有，是皇上的心意。”
蘇綰吟看了一眼那銅鼎，將頭別過去。
“你拿走吧，我不覺得安心，反而愈加不痛快，所謂心思在何處，我卻是看不透徹。”
銅雀歎了聲氣，將她頭頂的鳳冠摘下來，又從衣架上拿下一件黃色的裙衫，鋪在一旁，看著蘇綰吟。
“娘娘一向不喜歡金玉首飾，說那是累贅，掛在身上墜得慌，可是娘娘今日不必尋常，您已是貴妃了，待到新妃選定，便要齊齊來向您朝賀拜訪，您若是穿的太素淨，難免不好看，還是珠光寶氣些，顯得威望尊貴。”
蘇綰吟沒有說話，亦是不讚同也不拒絕，銅雀便輕手輕腳的為她解開衣扣，一件一件的褪下來，隻留下裏麵的內衫，再套上那黃色裙衫，外麵罩了一件微薄些的外袍，細細打量了一番，點頭。
“娘娘果然國色天香，任何衣服穿在旁人身上隻覺俗氣尋常，但是穿在娘娘身上，卻怎麼瞧著都是那麼合體大方，美輪美奐，難怪北國子民將娘娘視為四大美人之首，當真是實至名歸。”
蘇綰吟苦笑，抬起手臂站起身，走到銅鏡前麵，左右細細望著裏麵自己的容顏，“容色再姣好，終究為了給男子看，我得不到畢生所愛，何必生的花容月貌。”
“娘娘快些住口吧，這話可不能讓旁人聽去，可是滅族砍頭的大罪呀。”
銅雀被蘇綰吟這句話嚇得不輕，慌忙比劃了一個噤聲的首飾，走到窗子前麵，將窗栓解下，將窗子合上，又走到門口，瞧了一眼，這才舒了口氣。
“娘娘不知隔牆有耳麼，皇宮處處都是危機四伏，這話早在娘娘才入王府時蘇大人和嵐妃娘娘就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娘娘還不謹記在心，這麼快便拋到腦後了麼？”
蘇綰吟望了一眼那緊閉的門窗，唯有那徐徐升起的白煙在室內顯出些生氣，她歎氣，將方巾自腋下拾出，仍在地上。
“這東西也不要了，盡是那些虛情假意的，我才不稀罕，今時今日，誰還會在意一個貴妃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眼巴巴的去青屏館找皇後朝賀諂媚去，哪有誰會將心思浪費在一個區區貴妃身上？你怕什麼。”
“娘娘這話確是不對，自北國建國以來第一任皇帝到先帝，哪個皇上寵愛的是皇後？還不是妃子，隻不過妻妾有別，娘娘覺得自己由妻變成妾侍心內不甘，咽不下這口氣罷了，其實呢，皇上許是別有深意，娘娘若是能誕下皇子，還怕沒有翻身一日麼？蘇府和娘娘自己的榮耀，全都在娘娘自己一念之間了。”
蘇綰吟微微有些動容，她重新坐下來，手拾起梳妝台上的胭脂紅，拾了一點兒塗在掌心，看著那鮮紅之美，默默道。
“我隻是以一個貴妃，比不得皇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光複我蘇府一門，隻怕還熬不到那個時候，我便葬身在未名處了。你亦是說道，宮中危機四伏，我這樣弱勢，怎敢祈盼能步步為營？”
銅雀笑著去撫著蘇綰吟的肩膀，娘娘不要如此憂傷，奴婢定盡全力保住娘娘，在宮中安然無恙就是，還有呢，貴妃在皇上心裏，還是區區這樣的位分麼？後宮除了皇後便是貴妃最尊貴了，若是娘娘對貴妃如此不屑一顧，那麼那些才人美人，還有嬪位妃位，還能活下去麼？娘娘自幼長在豪門大戶，是千金小姐，後來又做了王妃，被人萬千寵愛捧在手心裏，自然以為這便是委屈，那麼娘娘的姑母呢，嵐妃娘娘之時妃位，還不及貴妃尊貴呢，可是一樣掌握朝野大權，將先帝迷惑的甚至能弑殺自己的親子，可見皇帝的寵愛最重要，位分有最好，沒有也是無足輕重，先帝的展蓆貴人，一世榮寵，雖然命薄，但是得到了帝王一生的摯愛，娘娘卻不知，後宮的女子，為了一個嬪位妃位便爭得頭破血流，貴妃之位於她們而言，卻是萬萬不敢奢望的，那些新妃，都要向娘娘行跪拜大禮，您還不滿足麼？其實貴妃之位，便也能救蘇大人和兩位小姐了。
蘇綰吟聞聽此言不禁釋懷許多，而銅雀最後一句話更是將她激動得身子一顫，她看著銅雀，驚喜笑道。
“果真麼？我現在便能救蘇府？”
“娘娘難道不曾看出，皇上今日大殿之上封後和封妃乃是當機立斷，並非之前已有考量，現下不難保證不曾後悔，若是娘娘以此為要挾，傾訴您的委屈，還怕皇上不應允麼？帝王的憐憫和愧疚，最能拯救一個瀕臨絕望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