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點頭,神色正經下來,卻還機敏的四下留意瞧了瞧,生怕被人聽去了。
“娘娘莫要聲張,仔細高處不勝寒隔牆有耳,蘇大人知道娘娘封後,在府內很是高興,蘇府出了三位妃子,曆經三代,縱然顏妃和冉妃都是皇上的寵妃,可到底是妾侍,娘娘守得雲開見日出,終於成了母儀天下的中宮之主,蘇大人別提多高興了,但是礙於娘娘隱藏著身份,闔宮上下唯有韓嬪和薛貴人知曉,隻怕她們也不曾將此事告知別人,皇上也被蒙在鼓裏,所以奴婢派了娘娘的心腹侍衛出去到蘇府支會一聲,傍晚侍衛交接時候最是守衛鬆動的時候,再由咱們自己的人引著二小姐進來,扮成小丫頭的樣子,就說是咱們宮裏替娘娘出去買東西的,腰牌奴婢已經吩咐交到二小姐手上了。”
蘇綰吟點點頭,看著銅雀,忽然覺得很感動,世事變遷物是人非,留在自己身邊始終忠心耿耿的便是銅雀,也唯有她,從不曾嫌棄自己的身份,是冷宮棄妃也罷,是今時萬千尊貴的皇後也好,她的心到底始終如一。
看慣了紅塵薄涼,莫名覺得一份真摯的情感不分身份地位和國界帝都,隻源於最初的那一份跟隨和真誠罷了。
傍晚蘇綰吟早早的用了晚膳,銅雀又將一眾值崗的侍衛奴才吩咐回宮歇息,隻留下自己照看著,約摸半盞茶的功夫,蘇綰吟苦苦等著,銅雀從外麵歡天喜地的進來,剛喚了一聲“娘娘快看!”接著簾子一挑,進來一個穿著宮女服的窈窕女子,粉麵含春身量纖纖,蘇綰吟手中的書猛然凋落,雙唇顫抖,“二姐!”
二小姐也喜極而泣,走過來兩姐妹緊緊相擁,許久都說不出話來,銅雀抿唇也是眼含淚珠,悄無聲息的退出去,將門關好,二人這才分開,看了又看總覺得幾年的光陰竟變得這樣多,還是傾國色,卻是兩個人了。
“二姐,一牆之隔身份有別,我和落魄的蘇府再無關係,今時我貴為皇後,天下除了皇上便沒有人能躍得過我去,我隻想著盡我全力為父親和二位姐姐謀個最好的日子,這都不難了。”
二小姐眼含淚花點頭頷首,削瘦的臉龐白皙俏麗,幾年過去,二八芳齡到今時二十五歲,女子最好的歲月時節一去不複返,那天牢內的時日到底把她的美貌也消磨得蒼白淡薄了許多。
“今時你是皇後,天下人皆以為昔年的蘇貴妃死了,沒人再眼巴巴的盯著落魄失勢的蘇府,咱們一家人都安全,隻是父親很長時間都未從過去的盛世到今時的蕭涼頹敗中走出來,聽說你成為了北國的皇後,父親在府內高興了好一陣子,今日封後大典,他竟昨天一夜未眠,想著今日我又能偷偷進宮來看你,更是不知道如何高興了,委托我帶著你最愛吃的合歡糕給你,說宮裏的禦廚做的再好,終究沒有家裏你吃慣了的這個味道。”
蘇綰吟結果二小姐遞來的合歡糕,果然是家裏的味道,這東西她吃了許多年,現下再看見,竟那麼百感交集,本以為此生再見不到蘇府人,不想家眷在眼前,真是世間幸事了。
“可惜我要隱瞞身份,隻怕皇上疑心,又怕前朝和後宮起了風波,我隻能說我是顰瑤,許是這一輩子都不能暴露身份,若是尋常,封後可以家母家人風風光光的請進宮來一敘,我卻不能,害的父親在府內白白思念,還要二姐委屈穿上這破衣服來,像做賊一樣,真是我的罪過。”
“那有何妨,隻要你現下在宮內過的好,有你在,咱們蘇府也算安寧多了,至少保住性命,就不怕沒有好日子,父親也放棄了重振蘇府的念頭,畢竟身子不好了,再不是從前意氣風發的蘇將軍,隻怕以後蘇府一族的重擔,要交到你肩上,吟兒,雖然不能將你是蘇府人的身份昭告天下,但是父親讓我囑托你,定要在心裏記住,你是蘇府的女兒,咱們同皇上,有著深仇大恨,不求你報仇,失了性命最是不該,但是也時刻不要忘記。”
蘇綰吟點頭,過往的點點滴滴再次襲上心頭,蘇府慘遭滅門,母親死在火中,那麼多條性命無辜枉死,父親和雙姐在天牢大獄內苦熬一載春秋,自己死而複生在南國做了數月名妓,這一樁樁一件件,自己到底還是要同秦裕算個清楚的。
蘇綰吟閉目歎息,心內絞著疼痛,如同挖心蝕骨一般,“不急,二姐,告訴父親,不急,女兒不過二十歲,來日方長,我定不會讓你們的苦,白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