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媽看不起一個小姐
2007年秋天，菲菲跟著古振東回了老家，其實背井離鄉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但是老家的一草一木菲菲都覺得特別陌生，以前不覺得，可是當她在北京生活了這麼久，再回去看到那些空曠荒涼的土地，還有小山坡和頹廢的小賣部，她整個人都覺得快要惡心死了。
她甚至無法想象自己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了十八年，簡直是天方夜譚。
而古振東坐在菲菲的旁邊，死死攬住她的肩膀，她雖然懷孕了，但是還沒有出現浮腫，身材依然那麼曼妙纖細，火車上不少民工都把目光投過來，帶著色迷迷的神情去打量，古振東氣得就喊，說你們看什麼啊！
那些人用很異樣的眼光去看他，菲菲就笑，說你這樣挺可愛的啊，我覺得你吃醋的時候像極了卡通片裏的小白臉。
古振東就笑，但還是氣得去掐她的胳膊，他說你怎麼這麼迷人，我覺得特別沒有安全感。
下火車之後菲菲沒有回自己的家，而是直接做貨車去了古振東的家。
古振東家在一條特別落後的村裏，比菲菲的還貧窮，兩間茅草屋，一個大棚，菲菲的心裏咯噔一下子，不是因為古振東家裏太窮她覺得失望，而是因為一般這樣的家庭思想都很封建保守，她們或許無法接受像是自己這樣的女人的過去，那是一種奇恥大辱。
然而其實菲菲可以說謊的，比如說自己是北京公司的文員，或者一家幼兒園的幼兒園老師，但是她沒有，她覺得如果以婚姻為前提的愛情應該坦誠相待，這是在溫家沛身上學到的一個哲理，不然就有可能像他們之間的愛情那樣，死得屍骨無存。
就是最初的不信任，到最後的不相信。
所以當古振東的媽媽問她，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菲菲毫不猶豫的說，“我以前在天上人間陪酒，但是我不賣身，後來我做了一個老板的秘書，現在辭職不幹了。”
菲菲看到當自己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古振東的媽媽臉色很快的陰沉下來，但是還沒有撕破臉，隻是強顏歡笑的給她夾菜，也說點別的，但是支支吾吾的，菲菲心裏涼了一下，可是這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沒有那麼覺得意外和坐立不安。
後來古振東的媽媽又問，說你和我兒子怎麼認識的？
菲菲也照實說了，她說我做產檢，古振東是我的大夫，負責我和胎兒的健康調理，我們就這麼認識了。
古振東的媽媽這才將目光移向菲菲的肚子，她愣了一下，很久都沒有說話，這頓飯吃的特別難受，古振東沒有爸爸，隻有一個媽媽，還有一個癱瘓在床上連說話都不利索的姥姥，於是飯桌上隻有他們三個人，一開始熱鬧得不行，古振東的媽媽拚命的夾菜，一張不大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菜肴，菲菲覺得這樣貧窮的地方能把雞殺了招待客人一定是很奢侈的，但是後來，當古振東的媽媽把菲菲的身世和過去以及肚子裏竟然懷了孩子的事打聽清楚了以後，她不隻臉色特別難看，是那種比死人還無法直視的深沉，而且甚至把那盤基本上沒動過的雞端了下去，路過古振東姥姥的床前時還說了句，媽，晚上咱們熱著吃，人家大城市的小姐不愛吃這個，人家一晚上就掙好多錢，能看得上這十幾塊錢一隻雞麼，別丟人現眼了。
這話把菲菲傷透了，她覺得不在乎雞值多少錢，也不在乎自己愛不愛吃，最起碼這個麵子你得做足了吧，而且端上桌的東西人家都還沒怎麼吃呢，你怎麼可以端下去呢？那句“大城市的小姐不愛吃這個，人家一晚上就掙好多錢。”讓菲菲覺得特別刺耳，這話算是下的逐客令麼。
所以菲菲放下筷子就出了屋，直接搬了一條板凳坐在院子裏，鄉下的秋天特別冷，不像市裏，雖然在南方，但是這裏不是海南不是上海，沒有高樓大廈和各種汽車尾氣，所以天空特別高，風也特別大，刮在臉上淩厲得像是刀割一樣。
古振東趕緊也放下筷子跟出去，他站在菲菲的後麵，輕輕從背後環住她的腰身，她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他，她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在古振東眼裏特別心疼蒼涼。
他挨著她坐下，月色漸漸爬到天上，星星特別黯淡，她把頭枕在古振東的肩膀，說要不我們分開吧。
古振東愣了一下，狠狠握住菲菲的手，他說你說什麼呢，我們才在一起多久啊，我是奔著結婚跟你在一塊的，你沒這麼想過麼？
菲菲就搖頭，眼圈紅了，她說我想過，我願意，但是我帶著的孩子不是你的，我過去是個小姐，我不是清白的女孩，我雖然沒有賣過身，我發誓我在天上人間隻是陪酒，但是我一樣和男人愛的死去活來過，我和男人上過床，和很多女人一樣拜金懶惰，你會後悔的。
古振東咬著嘴唇，始終一言不發，他沒有打斷菲菲的話，直到她說完，喘著氣看著他，他才說，“是不是我媽剛才那些話刺激你了？”
菲菲低下頭，兩隻手攪在一起，看上去特別落寞難過。
古振東死死抱住她，說你放心，我死也不會拋棄你，拋棄孩子，這孩子就是我的，他生下來就姓古，跟別的男人沒關係，他不是你過去的結束，而是你現在的開始，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