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直白而殘忍,這麼久以來的信任和疼惜,不過是將他當成了另一個人,給了他本不屬於自己的保護和疼愛。連帶著過往的歡笑和溫暖,也都否定得一幹二淨。
小西頹然地癱軟在地上,嘴角的笑意自嘲而苦澀:“這麼久以來,你對我好都是因為晨曦嗎?那樣寵溺的微笑,那樣親昵的擁抱,甚至那樣在湖邊,堅決地擋在我麵前,將所有的罪責自己一肩擔下,寧願連我的杖責之刑也一起受。那時的你,心疼的不是小西,而是小曦吧……”
聞言,青汐心底如鈍器沉重一擊,是這樣嗎?從十月到臘月,這兩個月的時間裏,她無意識給小西的愛,隻是因為晨曦嗎?她一遍遍地問自己,卻找不到答案,心底卻尖銳地疼痛著。
但小西自嘲的語氣卻依舊在撕扯著自己的心:“雖然我早就知道但是我多麼希望有那麼一刻,你拋開了晨曦的影子,真心真意待我,既然如此,那小西現在就去萬宸宮自首……
說著,小西忽的從地上爬起來,朝殿外衝去。
“殤月,攔住他!”青汐一聲冷喝,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心和緊張。一襲粉色宮女裝扮的殤月立即從殿外進來,一個縱身,死死地擋住了小西的去路。
小西死水般的眸子重新泛起幾絲光彩:“姐姐,你還是關心小西的,是不是?”
青汐轉過身去,不敢看小西的眼睛:“宮中的冤魂已經夠多了,不少你一個!”
小西聞言,咧開嘴笑了:“姐姐!”
可是青汐接下來的話,讓他的笑僵在了嘴邊:“但是城府極深之人,本宮不敢留,你去內務府找你師傅,讓他將你調回藏書閣去。滾!”“姐姐……”軟軟的語氣帶著祈求和幽怨,希望青汐隻是一時生氣,不是真要趕走自己。
他做著最後的努力,可是當看到她臉上神情越來越堅絕的時候,他也漸漸絕望了,直到所有的希望都灰飛煙滅。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不是那個寵他保護他,甘願替自己承擔罪責的姐姐,而是昭儀娘娘,他的主子。他,不過是以另一個人的麵孔和名字,得到了主子的垂憐。
所以,縱然小西再不肯相信,終究也沒了留下來的理由。
緊緊抿著唇沉默了半響,小西的神情黯淡了下來,歎一聲,落漠的轉身離去。
行至門口,小西又轉過臉來,黯淡的臉上勉強掛上一抹燦爛的笑意,道:“昭儀娘娘,奴才為你備下了冰糖銀耳蓮子羹,一直在小廚房熱著,娘娘已經幾天沒進食,待會兒若是餓了,命人端來就好。奴才,告辭了。”
奴才,昭儀娘娘,銀耳蓮子羹……背對著小西的青汐,鼻子竟然酸的厲害,胸口的位置驟然地疼了起來,心裏的傷感如潮水般的湧了上來。
她何嚐不知道,小西這麼做,不是為了那個報複那個嬤嬤,而是為了讓夜宸旭不再搜查玉佩一事。若是夜宸旭繼續查下去,很有可能哪天搜到她頭上,到時後果不堪設想,偽造一塊玉佩將其推到那個嬤嬤身上,一切就此而止,她便能安心地將小曦的玉佩留在身邊。
可是,她該怎麼承認,這兩年來練就的鐵石心腸,此刻卻真真實實地疼了起來。這兩年來,不顧一切想要報仇的她,竟然也有了顧慮。
是的,她怕,怕小西繼續留在自己身邊,真的會被夜宸旭處死。若是僥幸能逃過,那她複仇計劃若是不成功,小西作為她的貼身太監,也逃不掉被賜死的結局。
這世上,除了血曇閣的人,她就隻有小西了。她已經失去晨曦了,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小西因她而死,她要小西活著,好好活著。
握緊雙拳,極力壓抑著自己身子的起伏,幾不可見地顫抖,他離開的腳步也一步步踩在青汐的心上,她卻緊緊咬緊雙唇,始終沒有回過頭說出一句挽留的話來。
“去小廚房將銀耳蓮子湯端來。”待小西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耳邊,青汐跌坐在榻裏,對殤月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