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刁小四、易柏和耿少華率領十餘名鏢師和三十多個趟子手押運著佛慈堂的藥材離開長安,前往太原。
同行的還有耿夫人、婉兒和自言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房玄齡,卻不見卜算子。
他在和刁小四談話的當晚便不告而別,隻留下了那些煉材和一本集畢生心血自著的《未明筆劄》,還有一張用以提取寄放在長安城“老刀鐵匠鋪”的物品憑條。
得著消息刁小四跺腳臭罵了老瞎子足足一個下午,然後趕緊去老刀鐵匠鋪把東西取了回來藏進束龍腰帶裏,又交代夏培恒和玉玲瓏,若是有老和尚找上門,就說老瞎子回了長江十二連環塢,讓他跳進水裏去尋摸。
臨行前刁小四還得著一個消息,關洛鏢局的總鏢頭段震天還算言而有信,要在五月初八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刁小四心情奇差,出發當日命人買了十串鞭炮掛在柳園門口劈劈啪啪去去晦氣。
由於這次押運的有不少價值連城的珍稀藥材,侯老板帶著兩個小廝親自隨行。
眾人雇了十艘大船才將所有的藥材裝下,每艘船上均有一名鏢師和三名趟子手看守。刁小四乘坐主舟和易柏在前開道,耿少華夫婦與婉兒押後。
船隊沿著渭水緩緩向東行駛,傍晚時分順風順水到了華縣拋錨宿夜。
因為保著重鏢,大夥兒也沒心思上岸閑逛,隻買了些酒菜坐在船艙裏用飯。
船家從河裏釣上來幾尾鯉魚,洗剝幹淨下鍋用糖醋烹了,也算添了道下酒菜。
婉兒道:“看著這盤糖醋魚,我又想起了江州的酸菜魚和水煮魚片。”
耿少華笑道:“其實長安城裏好吃的也不少,灌湯餃子、羊肉泡饃都很不錯。”
易柏道:“還有臘汁肉,葫蘆頭,也是關中一絕。”
大夥兒也不敢多喝以免醉酒誤事,在桌邊圍坐一圈閑聊消遣。
侯老板正說著他去年在西域收藥的離奇見聞,忽聽艙外有人說道:“啟稟三位總鏢頭,外麵起霧了。”
刁小四一聽是秦瓊的聲音,便叫他的化名笑著道:“秦二,晚上水上起霧是常有的事,不必大驚小怪。要不你也進來陪咱們喝點?”
秦瓊回答道:“但是這霧來得有些奇怪,幾位總鏢頭最好還是出來看看。”
刁小四凜然微驚,要知道秦瓊不是普通的趟子手,人家可是鐧打三州六府,馬踏黃河兩岸的蓋世豪傑,若是他覺得奇怪,必定有奇怪的理由。
這是他頭回走鏢,多當心點總不是壞事,於是起身往艙外走去。
剛剛掀開布簾,刁小四莫名地打了個冷戰,外麵一蓬白蒙蒙的濃烈霧氣如牛乳般翻滾著迫麵而來,隱隱滲出幾絲寒意。
“嗯?”他的心頭依稀升起一縷不祥征兆,邁步走到艙外的甲板上。
秦瓊佇立船頭,旁邊是手拄長篙的船老大。刁小四來到兩人身邊,凝目往四周觀瞧,隻見濃霧鎖江,影影綽綽也隻能看到後麵船上亮起的燈火。百步之外不聞人聲,河上變得異常的寂靜,四周除了汩汩的流水聲外,幾乎聽不到一點動靜。
頭頂白茫茫一片,已看不到今夜的月光。仿佛整個天地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白霧籠罩,令人赫然置身在另一個世界中。
“好大的霧,”站在艙外,侯老板的聲音明明就在耳畔,卻似從一個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道:“我剛才出來小解,還能看見月亮。”
房玄齡道:“這樣的霧,在關中並不多見。而且我傍晚時看過天象,三日之內不會有大霧天。”
刁小四不出聲,目不轉睛地瞅著濃霧彌漫的河麵,忽然彎腰拾起一支魚叉振臂運勁猛往河心擲去。
“呼——”在眾人的視線裏,這支魚叉剛剛飛行出丈許便開始發生偏斜,在空中畫出一條詭異的弧線驀地消失不見。
耿夫人剛想開口說什麼,耳聽“嗖”的一聲,那支魚叉竟又從船尾方向飛了回來!
“咄!”魚叉插入艙壁,叉杆嗡嗡顫響,於一片死寂裏顯得異常刺耳。
婉兒驚異道:“它是怎麼飛回來的?”
“鬼打牆,一定是鬼打牆!”船老大驚恐地叫起來。
“不是鬼打牆,是咱們中了奇門遁甲陣的埋伏!”易柏眸中冷光閃爍,揚聲叫道:“是道上的哪位朋友在跟咱們會通鏢局開玩笑,還請現身一見!”
他的聲音在迷霧裏隆隆回蕩,仿佛千百人在不停叫道:“現身一見……一見……”
然而等了片刻,四周並無人回應,眾人的麵色漸漸凝重起來。
耿少華問道:“小四叔,你能認出這是什麼陣法麼?”
刁小四凝目觀望,隱約發覺在白色的霧氣深處,有細微的紫色絲光若隱若現,像是一張稀疏的絲網在風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