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張一真帶馬三上路了。
進入敵占區,恐怖的氛圍立即烏雲般籠罩過來,安靜的夜『色』裏誰也搞不清何處會有危險。兩人在一塊開闊地行走著,馬三小聲問張一真,“咱這是到哪兒?”
“往前三五裏有個小鎮,咱到那裏先住下來,相機行事。”張一真邊走邊說,“咱幹的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記著越怕鬼越嚇,現在的鬼就是鬼子。”
鐮刀樣的月亮掛在了天上,昏暗的月光裏出現大片看不真切的黑乎乎東西,張一真提高了警惕,兩人放慢了腳步,彎下身『摸』索前進,走到近前看清是片鬆林,進入樹林馬三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他覺得前麵有什麼東西阻擋,俯下身往上爬,爬過一坐又一坐,他看不到張一真,小聲地喊叫,“一真哥,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這是塊墓地,石獅,石馬,還有石碑石像,有的墳前還有些供品呢,我『摸』到了。”
“唉!”馬三覺得自己很可笑,歎了口氣,“我以為進了一個又一個的幹水溝裏。”
張一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休息地方,他坐一棵鬆樹旁,對馬三說,“過來,咱在這兒歇會兒。”
“在這歇會,還不如躺在溝裏,這地多瘮人。”鑽進這一點月光也沒有的地方,高大的墳塋讓馬三有些膽怯。
“死人要不了你的命,那些鬼魂都是傳說的東西,倒是小日本鬼子真要我們的命。”
“我也想和你一樣膽大,但就是大不起來。”馬三說著,突然貓頭鷹叫了一聲,他渾身禁不住一哆嗦。
“人嘛,隻要不怕死了就什麼也不怕了,趕上這樣的年月,怕死才可怕。”
聽張一真這樣說,馬三點著頭說:“執行任務我不怕死,我家裏不是還有一個老娘,提心吊膽都是為了她老人家。”
“我家也有老娘。”不遠處傳來一個人稀奇古怪的聲音,那聲音在黑暗裏傳來如同墳墓裏的人在悶悶地說話。
“誰?”張一真突然發問,起身躲在樹後,仔細辨別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要怕,我是中國人,小日本鬼子說話不會用咱鄉下的口音。”一個男人朝他們走來。
張一真突然彈出一根火柴,火柴閃著光亮象螢火蟲那樣朝男人飛去,瞬間張一真看清一位六十左右的老者,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裳佝僂著身子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
“老人家你咋半夜在墳地裏?”
老人是見麵熟,他毫無顧忌地坐在張一真和馬三中間,三人坐在一起象家人一樣圍坐聊天,黑夜裏誰也看不清誰的臉,聽說話老人知道兩邊坐著的一定是中國人,也許好久沒人和他說話,沒有人陪他,他打開了話匣子,“你問我半夜在墳地裏,本來我是看墳人,兵荒馬『亂』的看墳還有什麼用,小日本鬼子一來活人的命都保不住,誰還有心思顧死人的墳。
上了歲數也幹不動了,靠要飯活著,碰到好心的就給兩口,碰不到我就到這墳地裏吃些上供的祭品,我有個哥哥也沒娶到媳『婦』,讓日本鬼子給殺了,大傻死了,別人就叫我二傻,二傻就二傻唄,裝瘋賣傻癡癡呆呆要飯討吃更好活命。抽簽算命的還白送我一卦,說我命硬,日本鬼子不走我死不了,我要看著這幫王八蛋滾出中國去。”
雖然張一真看不清老人的麵容,麵前坐著的隻是一堆黑影,但
他覺得老人是個瘋瘋癲癲的聰明人,在生死的中間難難地生活著,要飯討食的人去的地方多,了解的情況也多,他想讓老人多說些。
“老人家,家離這多遠?”張一真親熱地拍拍老人的肩膀,表達自己的喜歡和善意,“今晚回家嗎?”
“家就在離這不遠的小鎮上,滿打滿算三裏多地,這天黢裏巴黑的道又不好走不回去了。”老人說著竟拿出火柴點著了一鍋煙。
張一真上前把大拇指按在發亮的煙鍋裏,老人一抽煙袋鍋說:“不用怕,這點火算不了什麼,小日本鬼子現在忙著運兵深更半夜顧不得這個,這幫惡人胃口忒大,不知又打什麼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