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真如同受傷落單的大雁,孤獨失落悲傷,仰望著天空的星星,他不知道何去何往。
受傷的腿已止住了血,可彈片還在裏麵,張一真是習武之人,身體習慣了磕碰流血,可彈片在肉裏,如果髒兮兮的彈片引起腿部發炎,到那時候就不好處理了,身邊沒有醫生,他要自己療傷。
拖著那條傷腿,他不知道走出了多遠,一坐山就在眼前,也顧不得許多他朝山上爬行,來到一條小山溝,他仰躺在溝邊,山林裏的夜『色』更顯黝暗,望出去模糊一片,張一真的內心有種說也說不清的悲傷,那麼多戰友都死去了,自己死裏逃又不知要到哪裏去,小日本鬼子弄得人人提心吊膽,平平安安成了奢望。
遠處夜鳥淒涼的叫聲在山間回響,那傷口錐刺般地疼痛,手不能觸,彈片好象皮肉裏立著的一根針,每動一下就鑽心地疼。不能這樣下去,張一真想到這裏,翻過山溝,找到一個小小的山洞,生起一堆火,從背後抽出大刀,用火燒烤刀尖,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根橫放進嘴裏,用牙緊緊地咬住,望著刀尖被燒得泛了紅,張一真手攥刀背,對準傷口緊緊地閉上眼睛,猛一刀割開了傷口,血又一次湧出來,他把食指伸進傷口裏,『摸』著了彈片,用刀尖對準彈片,用力一挑,一陣鑽心的疼痛,彈片從傷口裏挑了出來,取出彈片,他已滿頭大汗,擦拭一下滿臉的汗水,他把那傷害自己的彈片拿在手,看了又看,擦幹上麵的血跡他將彈片放進了口袋,他舍不得將它丟棄,這是仇恨的見證,他要保存起來,時時提醒自己不能忘記小日本鬼子造成的苦難。
取出了彈片,他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望一眼洞外月光下婆娑樹影,多麼安祥美好的夜景,低頭長出一口氣,他的腦袋很『亂』,不知道自己想些什麼,從火堆裏抓起一把滾熱的灰,緊咬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一把將熱灰捂在傷口上,疼痛讓他長腿朝外用力噔伸,忍過那陣巨痛,看一眼傷口血竟不流了,他就著火光重新把傷口綁好,嘴裏一股鹹鹹的東西,抹一把已是滿手背的血。
人無論膽量大小,當身處絕境的時候總要思考自救的辦法,無論多大的痛苦,在生命麵前疼痛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借著火光張一真看到不遠處有隻野雞,這讓他一陣驚喜,拿一塊石子一甩手打了出去,野雞挪動幾步趴在了地上。
鑽出洞,抓住野雞,張一真腦海裏浮現在部隊宿舍裏陳團長提著野雞見到木子的情景,現在木子和馬三不知道去了哪裏,不知道是否還活著,就算活著今生是否見麵也是未知數,可恨的日本鬼子不在自己家好好呆著,非要占我土地殺我百姓,這到底為什麼?張一真想也想不清楚,善良的人怎能理解畜生的想法,日本鬼子的慘絕人寰他看在眼裏,也隻有和鬼子拚死一鬥了。
拔掉雞『毛』,張一真在火上烤起來,也顧得生熟,邊烤邊吃,一隻雞他竟吃完了,『摸』索著回到溝裏,喝了一通水,他倍感精神十足。
躺在洞裏,眼望黑乎乎的洞頂,他想:去北平找爹爹,可城門這個時間早就關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出來了多遠,想到北平,他眼裏有了淚,鬼子也許占領了北平,不知道爹和陳團長一家怎麼樣了;回家,家又在哪裏,聽馬三說老家的房子高麻子已經蓋好了,那也算個家;去德州找姑姑,這倒是個好辦法,可這麼長的路,軍餉沒發仗就開打,兜裏沒錢,坐不成車,唉,日本鬼子打進來,那車也不知能不能坐,越想心越『亂』,總沒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如果能搞到一匹馬,可去哪裏去搞馬啊,普通老百姓自己都夠不著飯碗,那有能力養馬,找大戶去借,等到明天天亮,就去山下的村子裏,找個大戶人家。想到這裏他覺得有了眉目,閉上眼想休息一會。
洞外不遠處有人走動的聲音,張一真慢慢坐直身子,他盡力不發出八卦何響聲,彎腰悄悄鑽出洞口,隱藏在洞外不遠處的一塊石頭後,他象一條尋找目標的獵狗,豎起耳朵不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響動。
暗淡的月光下,三個黑影出現了,張一真瞪大了眼睛,他看不清對方是什麼人,是日本鬼子或者是土匪,反正在這樣的夜晚在這冷寂的山上,來這裏轉悠的絕對不是好人。三個黑影發現了情況一樣彎下了腰,他們的手裏都拿著長槍,朝洞口『摸』索,他們看到了灰燼發出的暗紅的光亮,嗅到了烤雞那撲鼻的清香。
顯然他們不敢冒然進入洞中,趴在洞外仔細觀察,張一真在石頭後麵悄無聲息地看著這三個小子,他們離洞口是那麼近,灰燼發出的光亮照紅了他們的臉,看穿著打扮是三個根本沒經過訓練的土匪,現在的張一真多麼希望眼前的三個小子是小日本鬼子,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掏出手槍將他們全部擊斃,為犧牲的戰友報仇,那樣是多麼地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