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在高麻子家吃了一肚子的好東西,酒也沒少喝,覺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已晚,這家夥站起身,也不說話,低著頭,晃晃悠悠往院裏走。
高麻子朝黑大刀使了個眼『色』。
馬三『迷』瞪著眼,見黑大刀也站起身來,轉身一揮手,“我,我沒醉。馬三,馬三喝酒,就,就,就跟喝涼水一樣,別說這麼,這麼幾瓶,就是,就是,十斤八斤灌進肚子裏去,也沒有,沒有,沒有問題!”說著話,馬三哈哈笑了一陣,一甩手,瞪眼看著高麻子,抬手指了指他那麻臉,“你,你,你喝醉了,我,我看那,那,那麻窩裏,光光亮亮,裏麵都有酒了。”
聽馬三這樣說,高麻子一陣火氣湧上來,看了看衝著馬三微笑的高希,喘了口粗氣,把那火氣壓了壓。
最明白的要數二太太了,她沒有喝酒,隻夾了幾口菜就坐在堂屋裏聽馬三說些什麼,她好記在心裏。
馬三在二太太的眼裏成了活神仙,兒子高希陪馬三坐了這麼長時間,也喝了幾口酒,但寶貝兒子不但不叫不鬧,臉上還始終掛著微笑。
兒子這樣的表現,這在平時是無法想像的,二太太從內心裏服了馬三,不過,二太太覺得有必要再加把勁,她悄悄地把手合上,在心裏默念著阿彌陀佛,祈求天上的,地上的,水裏的,山上的各路神仙都來保佑兒子,協助馬三治好兒子的病,讓兒子徹徹底底好起來。
別看馬三眯瞪著眼睛,可每個人的表現他都收進眼底,二太太嘴唇輕微的嚅動,手偷偷地合起來,也沒能逃過馬三的眼睛,他搖來晃去,頭重重地撞在門框上,咚地一聲響,高麻子眼真真地看到馬三撞得不輕,這小子高興,心裏的火氣也消了大半。
高麻子覺得馬三這小子真醉了,我高麻子多大的身份,宰相肚裏能撐船,咋能和這醉漢一般見識,隻要能治好保貝兒子的病,再大的委屈也得忍喲。
這樣一想,高麻子臉上掛上了笑容,看一眼二太太,他站起身來,走到二太太身邊,彎腰拍了拍二太太白嫩的小手,朝門外望了一眼,“二太太,這小子是真的喝醉了,別看這黃眼小子長得不濟,還真他娘的有點道行。看得出來,今晚不讓這小子走了,想走也不能讓他走,就讓他跟咱那寶貝兒子住一個屋裏,省得半夜裏起來瞎折騰。馬三說的話咱還得考慮考慮,這小子要求太高,出殯這麼大的事情,還他娘的要折騰幾天,我高麻子別說十裏八鄉,就是在德州在日本人麵前也小有名氣,怎麼能拉下臉來辦這樣的事情,你說呢二太太。”
二太太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摸』著手上的戒子,扭頭看著高麻子,似乎認真地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就依了馬半仙,反正給咱兒子治病,什麼臉不臉的,兒子的病好了比什麼都強。”
聽二太太這樣說,高麻子瞪起了眼睛,兩手拍了一個響,衝二太太氣呼呼地說:“要依了馬三,我這老臉往哪擱啊!讓十裏八鄉的人還不笑下大牙來,人家不說咱兒子,倒要說我高麻子有了『毛』病。”
“你有『毛』病是小事,咱兒子有了『毛』病才是大事,也就是我瞎了眼看上了你,那有你這樣不疼孩子的,你以為你的老臉多漂亮多值錢?拿照照境子,坑坑窪窪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別看這二太太長得漂亮,可就少了心眼,高希在二太太心裏就是天,隻要能治好兒子的病,別說大鬧三天,就是鬧上七天,她都願意,她心裏隻有兒子。
二太太想:高家這麼大的家業,皖南事變老大被**的隊伍打死了,就剩了高希這一個寶貝兒子,可這孩子整天瘋瘋癲癲,說跑就跑,說鬧就鬧,這要有個三長兩短,不但家業無法承繼下來,自己的後半生還怎麼過!
想到這裏,這少心眼的娘們嗚嗚嗚地哭泣起來,那淚珠子她也不擦,低著頭,任憑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