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麻子存放大洋的地方可是個秘密,就連他最喜歡的二太太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老家夥覺得,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想不到,找不到。
當有重大的花銷,高麻子總是一個人進入自己的屋裏,關好窗戶拉上窗簾,現在是晚上,老家夥照例吹滅了油燈,他怕有人看到燈光猜測他藏錢的地方。
高麻子走進自己的屋裏,可究竟去了什麼地方誰也搞不清楚,這麼多年,沒有人能猜得到高麻子有多少錢,反正這老家夥花錢的時候手裏總是有錢,似乎花也花不完。
不過,為了巴結日本人,靠上日本人這棵大樹,高麻子咬牙賣了幾百畝好地,地是賣了,可高麻子的心裏蠍蜇狗咬般地痛了好幾天,錢就是這個老家夥的命,手頭沒錢,這老家夥一天也活不了。
高麻子『摸』黑鑽進金庫裏,打開了一個大箱子,他慢慢彎下腰,伸進手去『摸』了一把,裏麵都是白花花的大洋,這老家夥情不自禁地笑了,他笑自己聰明能幹,積攢了這麼多錢,賣地隻不過放了個煙霧彈,他咧著嘴,用食指撓了撓右臉上的大麻子,想起字條上的多多益善,這老家夥皺起了眉頭。
錢好像串在高麻子的肋條骨上,每從箱子裏拿出一塊,高麻子都要歎息一聲,在他看來,拿錢贖人,跟巴結日本人不同,一個是為了背靠大樹好乘涼,將來或許能弄個一官半職,花得值,可為了贖寶貝兒子花錢,那簡直就是讓別人拿冤大頭,扔得是的冤枉錢。
想到這裏,心裏不住地罵高希,“他娘的,這小子真是個敗家子,大混蛋,才讓馬半仙治好了病,不好好在家呆著,卻偷偷跑到外麵去瘋,這下可好,好幾百塊大洋就這樣一下沒了,唉,攤上這樣的混蛋兒子,又有什麼辦法,有什麼辦法喲!
等他數到六百塊的時候,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高麻子任憑眼淚往下流,也不擦拭一下,淚水滴在大洋上,吧嗒吧嗒地響,高麻子真想大哭一場,忍著心痛,又數了六十塊,放進了包裏。
一塊塊地拿,六塊大洋拿在手裏,打算往包裏放,老家夥停下手來,心裏想,那娘們懂得什麼,為了兒子恨不能把家裏的大洋全拿出去,都說六六大順,哪裏有六六六的說法。
手裏拿著六塊大洋,高麻子覺得沉甸甸的,足斤足兩啊,抹了一把老淚,老家夥舍不得了,慢慢地放回箱子裏,輕輕蓋好蓋子,鎖上鎖,把那六百六十塊大洋用布包起來,歪歪扭扭,費力地提著,他像提著自己的半條命,邁一步歎一口氣。
來到二太太麵前,他把一包大洋撂到桌子上,二太太看是個白布包,慌忙跑到自己屋裏,拿出一塊紅布,在外麵又包了一層,邊包邊說:“紅『色』鎮邪,大紅的東西也吉利。”說到這裏,二太太麵對著紅包,低下頭來,雙手合十,嘴裏嘟嘟囔囔祈禱著什麼。
黑大刀把紅布包扔進麻袋裏,隻聽得咣當一聲,高麻子覺得自己的半條命扔進了麻袋裏,心裏一顫,忙小聲地嚷嚷,“你輕點不行嗎?裏麵可是人命,贖寶貝兒子高希的錢,要掉出個一塊兩塊的,小心老子要了你的命。”
黑大刀把麻袋背在肩上,孫錢站在他身邊,倆人正打算出門,高麻子忙擺了擺手,“看你倆,說走就走,拿錢贖人也不能太著急,咱得想想計策。”說到這裏高麻子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刀把攥在綁匪手裏,自己稍微用力就可能將手劃破,深不得淺不得,似乎也沒有什麼計策。
二太太著急,心跳的厲害,慌忙湊上前來,對黑大刀和孫錢說:“你倆到了那裏,見到了人家可要好言好語,錢是死東西,沒有了可以掙,可我那寶貝兒子天下就這麼一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說到這裏,二太太又流下淚來,再也說不下去。
高麻子眼盯著黑大刀肩上的麻袋,“帶上那個瞪眼啞巴,你倆一人騎一匹馬,一個拿著錢,一個帶著瞪眼啞巴,噢,對了,我還沒有寫信呢,等一下,先坐下,我給綁票的小子寫封信,唉喲,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差點給忘了,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的,遇到事就哭泣就著急,我又是數錢又是考慮下一步怎麼辦,可你們不『操』心,也不知道給我提個醒,唉喲喲,真拿你們沒有辦法。要是高路,要是高路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