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臨近的中元節,讓張一真更加思念死去的父親,不管願不願意,父親的音容笑貌總會悄然進入夢裏。
張一真如同穿越了時空,回到了童年,父親手把手地教他功夫,踢腿出拳表演一番,然後坐在小凳子上,看著張一真練功,及時糾正他的動作。
夢裏的夜,太靜,太靜,沒有一絲聲音,似乎開口說話聽得懂意思,卻聽不到聲音,恰像一部無聲的電影,播放著過往熟悉的畫麵。
這畫麵藏在大腦深處,在夢境裏隨意地組合粘貼,無厘頭卻又那麼真實地呈現在腦海裏,灰暗的『色』調,卻透著溫暖傷心。
張青高大的身影時時出現在張一真的夢境裏,那喊叫聲似有若無:出拳,暴發力,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拳頭上,突然打出去,用心,聽那速度帶出的風聲。
張一真打幾歲開始,從最基本的體力壓腿,到一步一踢,紮馬步快出拳,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年一年悄然長大,一招一式,埋頭苦練。
慢慢地,他領悟了武術的真諦,習武習心,德義為重,心若止水,身隨心動,無招無式,無極無向,無欲無為。
夢裏,父親的還是那張嚴厲的麵孔,每次練功他都會板起麵孔,一趟拳練下來,父親總換上了一副笑臉,來到兒子麵前,心疼地看著滿麵汗水的兒子,輕輕地擦去張一真額頭的汗水。
月光下,斑駁的樹影裏,張青眼望著日見長進的兒子,點頭微笑。
夢醒,望著天空閃閃的星星,張一真一臉『迷』惘,那夢境亦真亦假,似乎大腦裏真有個神秘的通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和死去父親相連,思念寄托在夢裏,不用眼,卻放電影一樣呈現。
張一真流著淚,思緒萬千。
想和父親相處的苦難卻快樂的時光,一去不複返,陣陣心酸湧入心裏。
感歎日子一天天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日子就像一個永不衰老的精靈,拖走紅紅的太陽,又拋撒滿天星星,周而複始,不知疲倦。
這不知名的可愛精靈喲,偷走了那點可憐的時間,神神秘秘地藏在歲月的皺紋裏,再不歸還。
父親額頭深深的皺紋,藏著過去苦難的歲月,他不老,本來還有好多時間,可被小日本鬼子殺死了,陰陽兩隔,再不能相見。
張一真好想回到夢中,緊緊地抱著父親,大哭一場。
突然覺得,活著還是死去,倒真是個問題,在日本鬼子鐵蹄下窩窩囊囊地活,倒不如魚死網破殺他個痛快,死也心甘,和夢裏一樣去見可愛的父親。
七月半到了,就在前一天,張一真做了一個夢,夢裏,父親背靠大樹,心事重重一臉憂鬱,低頭吸著煙袋。
他遠遠地望著父親,急忙奔跑過去,想撲進父親懷裏,緊緊地抱著他,再不讓他離去。
張開雙臂卻抱了空,四處看看,不見父親,正驚奇納悶,腳下突然出現一個黑洞,毫無準備,張一真直直地掉了下去,漆黑不見底的黑洞似乎穿透了大地,四周沒有可以抓住的東西,耳邊呼呼的風聲,一直快速地往下落,恐怖擠壓著身體,他張開嘴巴,無助地大叫一聲。
無聲的叫聲,驚醒了夢,張一真出了一身冷汗。
張一真覺得,那可怕的夢境似乎預示著什麼,他不願鬼節的到來,他怕跪在爹爹墳前,打開了那悲憤的閘門,控製不住的自己的感情,失去理智,少了警惕,遭人暗算。
冥冥之中,張一真覺得父親在提醒著自己,為此,他做了準備,為了安心地給父親上墳燒紙,他一改獨來獨往,破例帶上了長棍劉一幫曾經的土匪,擔當自己的護衛。
老乞丐二傻,得知張一真中元節給父親上墳,特意找到他,一臉擔心地說:“鬼子漢『奸』到處找你,高麻子知道你是個孝子,一定在中元節這天想法捉拿你,咱顧活的不顧死的,這墳還是不上的好,在這蘆葦『蕩』裏,遙燒一下不就得了,心誠則靈,沒必要非得跪在父親墳前。”
二傻理解張一真,他深有體會,懂得張一真的傷痛,那是日本鬼子烙印在心頭的一塊傷疤,藏在了心靈的最深處,看不見『摸』不著,卻時時地揪著心,看到鬼子漢『奸』,猛不丁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