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孤眼神暗了暗:“這並不是鍾錦青第一次養外室。”溫太太也曾替劉俏俏主持過公道,但鍾錦青隻不理劉俏俏,劉俏俏頓時慌了手腳,自己貼回去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乃是至理名言。
兩人站在牛車旁,在學堂前頗為顯眼,那書生皺皺眉頭,朝他們走過來:“兩位小兄弟,應當回家做活了。”
阿孤轉過頭去,不理他。
“喲,你可知曉這是什麼地兒,這是聖賢之地,你們站在這裏,擋了學生們的運道可便不好了。”那書生一張嘴竟是胡謔起來。
看了那麼多話本兒的跌跌伏伏,顧家平素亦是厚待下人,饒是下人犯錯,也不會牽扯到運道之說。顧嬌頓時氣極:“你如此了得,不知是中了秀才抑或是什麼?”
豈知正是掐到了那書生的命門,他平素裏也是和鍾錦青鬼混的,下了多次考場卻命運不濟,整日將運道不好掛在嘴邊,又因家中貧窮,至今妻無著落,老娘年邁,一雙眼早就哭瞎了,老爹是個酒鬼,一頓不喝酒兩腳便犯迷糊。他懇求了夫子許久,夫子才將他納入在梧桐樹下輪值,每月賺個三五文,卻是心比天高。
他雙眼一瞪,胡子一吹,指著兩人罵道:“我看你們是小鬼難纏,特意來尋我們學堂晦氣的,說,是不是那青雲學堂派你們來的?”
阿孤卻拉了顧嬌,低聲說:“莫與瘋狗一般見識。”
可不是就是瘋狗。顧嬌恨恨地咬著牙,上了牛車。
阿孤對清平鎮極熟,左拐右轉,將牛車停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巷子裏,斜斜可以看到學堂的門口,外頭卻是熱熱鬧鬧的一條街,數種食物的香氣隨風飄散,將顧嬌的肚子攪得咕咕叫。她偷偷看了一眼阿孤,將自己的腰帶勒緊了些。
阿孤卻是左右看了一眼,走出巷子,不過片刻,手上捧著一個油紙包回來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包,笑道:“肚子可是餓了?”
上頭是四隻白白胖胖的包子,熱氣騰騰,別提有多誘人了。
顧嬌搖搖頭:“你先吃。”
“每人兩隻,不許謙讓。”阿孤仍舊笑著。
顧嬌隻好拿了包子,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包子皮薄肉大,一口下去,滿嘴流香,真的太好吃了,她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阿孤站在顧嬌麵前,也咬了一口包子,顧嬌坐在車上,抬眼看他,忽而覺得有些不對。
“阿孤。”她喊。
“嗯?”阿孤口齒不清地應了一聲。
顧嬌抬眼看看他,又看看阿孤腳上那雙裂了口的布鞋,以及兩根有些短促的褲腿,好半響才說:“阿孤,你似乎長高了許多。”
她記得她剛到茅屋時她和阿孤齊頭高,如今她坐在牛車上,卻還要仰頭看他了。怎麼阿孤像雨後的春筍,田裏的瓜苗一樣猛然躥起來了?
好像不過才半個月的功夫呀。
“是嗎?”阿孤憨笑著,將包子一口吞下去,而後動動跑出鞋子的腳丫子,有些赫然道:“幸好天不冷了,可以穿草鞋,少費一些錢。”
顧嬌動了動唇,沒說話。她和顧源長個子,娘親定是高興得不得了,鞋子一夾腳,必然是要換新的,顧源的羊皮軟底靴,都被顧生木撿了幾雙去呢。
街頭那邊忽而騷動起來,有人叫道:“城隍廟走水了,城隍廟走水了,大夥兒趕緊去救火呀!”
顧嬌心一動,問阿孤:“清平鎮上是隻得一間城隍廟嗎?”
阿孤說是。
顧嬌急道:“那晚我饑寒交迫,是城隍廟的小道姑收留了我,我又吃了供奉給城隍爺的包子,我得去看看。”
說著便跳下牛車,要衝出去。
阿孤拉著她,沉聲說:“那溫太太出來了。”
果然,一個梳著圓髻,穿著鵝黃比甲,下穿素白褶裙,眉目清秀的小婦人手上挎著竹籃,緩步走出學堂。方才那凶神惡煞的書生卻是點頭哈腰地迎上去,溫太太皺著眉,並不理那書生,自顧自走了。
顧嬌一咬牙:“人命關天,我要去救小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