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像個機器人似的拿起筷子,挑起麵條就往嘴裏送。鹹鹹的味道是湯還是眼淚已經分不清了,反正她把麵全都吃光了,一丁點兒都不剩,然後,赫然看見碗底還臥著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
“過生辰一定要吃兩個荷包蛋,好事成雙,圓圓滿滿。”清清大嬸勉強撐起笑臉說。
夏月再也忍不住了,心裏一痛,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難過得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又被那隻威武的雄雞給吵醒了,一看鏡子,眼睛周圍兩大圈烏雲,慘不忍睹。她推開窗戶,將窗台上那串雪白的鈴蘭花收好,背起行裝,一臉黯然的走下樓。
可憐的弗洛阿德已經被錢幫豹帶著幾個小夥子從田裏扛了回來,放在馬車上。它身穿一件舊大褂,頭上戴了頂破草帽,一手舉著掃帚,一手做出轟趕的姿勢,站在田裏任勞任怨扮演了好些天稻草人的角『色』。
清清大嬸抱住夏月舍不得放手,梅叔雖然也不忍,又不能不在一旁勸解:“孩子離我們不遠,以後可以隨時去看望呀。”
清清大嬸點點頭,將一大包點心塞到夏月手裏,叫她在路上吃。夏月收下點心,打開畫夾,抽出一摞畫稿交給大嬸:“這都是我平時畫的,畫得不好,就當留個紀念吧。”
清清大嬸和梅叔看著這些圖畫,眼睛都亮了:“這都是你畫的嗎?哎呀,畫得可太好啦,了不起,了不起啊!”
畫紙上,有在灶台前忙碌做飯的清清大嬸,有在全神貫注碾『藥』的梅叔,有和停在牽牛花上的蜻蜓說話的小潤,也有挑燈夜讀,額頭上凝滿汗珠的梅子青。這些都是夏月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在一旁畫下來的。
看到最後一張,清清大嬸和梅叔不約而同『露』出了會心一笑。那是一張全家福,是夏月連夜趕畫出來的,她把自己也畫了進去,還在下麵寫了一行字:“我們是一家人”。
“夏月姐姐,給,你的碗!”小潤將用布包得嚴嚴實實的青瓷碗雙手遞過來。
“謝謝小潤……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夏月感動地說,一邊蹲下身緊緊抱住小潤。“姐姐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夏月,該走了。”在馬車上等候多時的梅子青催促道,夏月這才站起來,依依不舍登上馬車,頻頻回頭揮手。
“到我老了,行將就木時,你一定要把這些畫放到我的棺材裏,讓我一起帶走啊。”清清大嬸哽咽著對梅叔說。“可憐的孩子,這一去還不知道會怎樣……”
梅叔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是小月的話,一定不會有事的。”
上山路上,夏月都沒怎麼說話,梅子青以為她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去打擾她,自己專心駕著馬車,隻有錢幫豹在她身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說那,一點也不在乎有沒有聽眾,就像說給自己聽解悶兒一樣。
等到了煩惱寺,還沒下馬車,夏鶴軒和小沙彌不懂便已經出門迎候了。梅子青和錢幫豹連忙下車行禮,夏月卻依然坐在馬車上,一動也不動。在梅子青再三催促下,才慢慢吞吞跳下馬車。
夏鶴軒客氣的微笑著向梅子青道謝,並邀請她進去小坐。梅子青以下山晚了路不好走為由婉拒了,夏鶴軒也不勉強,隻叮囑說路上小心。等錢幫豹用一輛小板車把弗洛阿德送進去又出來時,梅子青便與夏月道別,登上馬車朝山下而去,消失在茫茫視野中。
“進去吧。”爺爺招呼夏月說。夏月一語不發,麵無表情跟在他身後走進山門,先去拜見住持一塵法師。她對這位法師印象極好,上次多虧了他幫忙,自己才能在清清大嬸家度過一段這麼舒心的日子,心中很是感激,因此一見到他,不等爺爺提示,便恭恭敬敬合掌鞠躬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