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太過擁擠,夏月被左推右搡,身體一直站不穩,偏巧又跳出來幾個小混混,見她打扮不俗,又像是孤身一人的樣子,便嬉皮笑臉的湊過來,故意往她身上蹭,其中一個甚至伸出手想去攬她的腰……突然頭頂沒來由的一熱,不知被誰扣下一盞大燈籠,裏麵燭火正旺,傾灑出來的蠟油燙得這人鬼哭狼嚎,連滾帶爬的跑走了。其他混混見勢不妙,也慌不擇路的四下逃竄。胡三太還想去追,卻感到一隻小手伸來緊緊抓住了自己。
回頭一看,夏月像隻柔弱的小鳥般擔心的望著他,不由得心中一軟,不再去追趕壞蛋,而是小心翼翼護著夏月從人『潮』中退出去。
又往前走了一段,似乎到了偏僻處,離河邊不遠,周圍也沒什麼人走動,夏月這才想要鬆手,沒想到卻被胡三太握得更緊了:“你手這麼涼,還不讓我暖一暖,小心回去又凍出病來。”
夏月從沒聽過他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跟自己說話,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才不好意思的嘟囔道:“我一直都是這樣,隻要天氣轉冷,就容易手腳冰涼……”
話音未落,肚子突然拖著長腔叫了一聲,清清楚楚鑽進兩人耳朵裏。
原來在今天的晚宴上,夏月故作矜持,都沒怎麼好好吃東西——畢竟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隻能裝模作樣——可剛才一路折騰過來,體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現在真是又冷又餓。
胡三太假裝沒聽見,將簡直無地自容的夏月拉到一處屋簷下:“你在這兒避避風,我去買些吃的來。”見她『露』出猶疑之『色』,便又安慰道:“放心吧,很快的。”
夏月隻好點點頭,乖乖站在屋簷下等待。
玄鈴山莊深處,有一座亮著燈火的樓閣,靜靜的隔絕著外麵的喧鬧——正是俱臻書院。
書齋內,白澤先生獨坐在桌案前批閱文書。九枝燈放出柔和的光芒,照耀著他聚精會神的臉龐。
輕輕的敲門聲接連響了幾下,他才注意到,還以為是南鬥北鬥看燈回來了,便頭也不抬地說:“進——”
有人推門而入,接著半晌又沒有聲息。白澤抬起頭來,看到站在門口的竟是黑爠水仙,不由得微微一怔。
“副堂主,我——給您送些湯圓來……”黑爠水仙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一抹淡淡嫣紅,見白澤不說話,又忙補充道:“是金花娘娘吩咐的。”
白澤將手旁的文件挪開,空出一小塊地方來,微笑道:“這上元佳節,湯圓還是要吃的。”
黑爠水仙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悅,忙從食盒內將碗端出來。
隻見清澈的湯水中臥著幾隻玉潤飽滿的湯圓,上麵澆了糖桂花,清香撲鼻,碗緣還裝飾著一朵鵝黃蕊的白水仙。
“這幾日下午的點心,可都是你做的?”
“是——川遊衛隊長無意中告訴我,您喜歡在下午用一些小點心,所以才……不知是否合您口味……”黑爠水仙局促不安的絞扭著雙手。
“以後不用再做了。”白澤用勺子攪動著碗裏的湯圓,用一種疏淡的語氣說:“你的職責是管理好朱雀衛,守護仙堂,不要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耽誤了本職工作。”
黑爠水仙低下頭:“是……”
“之前的傷可都好了?”白澤先生又有意無意的問道。
“您還記得!?”
此時白澤臉上『露』出的溫煦笑容,正是讓她魂牽夢繞的樣子。一時間,黑爠水仙竟恨不得能融化在這笑容當中。
“您在武選大賽時就已經認出我了吧?”她激動而又欣喜的問。
白澤點點頭:“沒想到你會找到這兒來,還混進比賽打出個探花。雖然我為你擔保過關,但時長日久,難免不會被人看出端倪。你身份特殊,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請您放心,我一定會處處小心謹慎的,請不要趕我走!”黑爠水仙急切的央求道,“我實在是太掛念您了……”
白澤先生慢慢伸出手,拂過縈繞在她周圍的那團煙霧——煙霧似乎有所感知,不安的湧動起來。
黑爠水仙顯得很無奈:“那位大人非要我帶上它,否則就不讓我出來。”
“這也是出於對你的安全考慮。”白澤先生說道,“況且和它原本的樣子相比,這已經可愛多了。
“您當初為什麼不辭而別?”黑爠水仙突然定定的望著他道。
白澤沒有回答,隻是將碗原封未動的推到一邊:“你回去吧,我還要繼續批閱,而且南鬥北鬥也該回來了。”
黑爠水仙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一看到白澤那嚴肅的麵容,隻好將話又咽回去。默默提起食盒,一步一回頭的走出門,將門帶好。然後重重的靠在廊柱上,胸口劇烈起伏著,就像裏麵被塞了太多東西,讓她悶得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