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逐漸熟悉並習慣了這種日出而起、日落而歇的簡單生活,也感受到這對相依為命的兄妹在此孤零零獨居的不易,總是搶著幫他們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每一個清冷的黑早,深岩都會悄悄爬起來先去廚房做早飯。煮水的聲音和熱氣飄進裏屋,淺翠便會立刻醒來,麻利的穿好衣褲跳下床,沒有一點起床氣和賴床習慣。她先把爐子裏的餘灰扒出來,加入新炭,把火重新吹旺,再去廚房給哥哥打下手。
早飯通常都是麵條,好做、好吃、管飽。
吃完早飯,太陽出來了,便把昨晚收進來的臘魚臘肉再晾到外麵去,然後到地裏查看冬菜長勢,把爐灰鋪到土壤上作肥料,順便挖些蘿卜、土豆、白菜,摘幾根野蔥,為午飯和晚飯做準備。
雞棚裏僅有的幾隻母雞也放出來散步曬太陽,要是下了蛋,就帶回來,打散了加入切碎的野蔥,炒一炒,嘿,那個香!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無何有島上有山下有海,在夥食方麵兄妹倆從沒犯過愁。
夏天的豇豆茄子摘下來曬幹,放辣椒和肉末一炒,就是最棒的下飯菜;秋天屯下的板栗、南瓜、紅薯、芋艿,好吃又經放,足夠吃到來年春天結束。而肉食方麵,大海是取之不盡的倉庫。
不過深岩一直遵循父輩留下的傳統,出海捕撈從來都是適可而止,捕到小魚小蝦也會隨手放掉,讓它們繼續成長。收獲到的海貨,照例留下一小部分供自家吃喝,大部分則拿到集市上賣掉,換回生活必需品。
距離這裏最近的陸地上有一座叫沙螺灣的小鎮。鎮上住著兄妹倆的舅舅一家,以做小本生意為生。
從無何有島去沙螺灣,在順風天劃船大約需要兩個多時辰。
“你們為什麼不搬到那兒去,和親人一起生活呢?”小魚好奇地問深岩。
“翠要在這裏等爹和娘回來……她怕搬走了,爹和娘就找不到我們了。”深岩盡量用很隨意的語氣說,卻避開了她的目光。
“小魚姐姐,我們去海灘玩吧!”淺翠跑過來,拉起小魚就走。
每天下午帶大笨笨去海灘散步,除了不能出門的壞天氣,這是雷打不動的習慣。因為淺翠覺得,說不定哪天就能看到爹和娘的漁船返航,她要第一個衝上去迎接他們。
而且大海經常會在沙灘上為她們留下點小禮物。什麼貝殼啦、海螺啦、小螃蟹啦、海星啦,淺翠提著個小竹籃,看到喜歡的就往籃裏扔,到回家的時候,又把籃子裏的東西全都倒回大海,望著『潮』水將它們帶走,將雙手籠在嘴邊大聲喊道:“這些是翠送給龍王爺的禮物——!請他快點把爹和娘送回來,翠好想他們啊——!”
這時,偶爾會有一個很大的浪撲過來,澆她一身水花,翠開心得哇哇大叫,撒腿就朝急速退下的浪濤奔去。這個小女孩有一個神奇的本領——可以在海麵如履平地般的行走。
深岩曾告訴過小魚,淺翠出生那天,爹出海打到了一條極罕見的丹魚。丹魚發出了嬰兒般的啼哭聲,於是爹心生憐憫,就把它給放了,但魚鉤上還留下一抹殘血。傳說將丹魚的血抹到嬰兒腳心,嬰兒長大後就能在水上行走。爹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將那抹魚血塗在淺翠的腳心,沒想到她長到一歲時,就真的能夠在水麵上行走了。
也正因為如此,淺翠小小年紀就能跟哥哥一起出海,不用擔心掉到水裏淹死。
捕撈一年四季都可以進行,采珠卻隻能在夏天。
兄妹倆的爺爺年輕時在島上修築歸途塔,無意中發現附近海域生活著一種特殊的珍珠貝,能夠孕育出極罕見的黑珍珠。於是在塔修成之後,其他工匠都迫不及待要離開時,他卻自告奮勇的作為守塔人留了下來,帶著妻兒一起,開始秘密采集這種珠子。
這是一項極危險的工作。
珍珠貝生活在深海,周圍時常有惡魚出沒,如果不幸遇到,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葬身魚腹。
爺爺采珠幾十年,最終難逃此噩運。在一次下海之後,再也沒有浮上來,留給家人的隻有一截帶血的斷繩。
但兄妹倆的爹並沒有因此退卻,而是繼承繼續留守在島上,將同樣的生活延續了下來。
深岩從小跟爹在風浪中長大,練就了一身遊泳潛水的好本領,娘甚至打趣說他肯定是條魚來投的胎。爹一聽就哈哈笑,而深岩卻會立刻望向大海,心想娘的話說不準是真的呢,不然自己怎麼會這麼喜歡這片海,喜歡到離開它就會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