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寧向來怕他,隻好閉上了眼睛,嘴巴還微微嘟起來。
季明軒給他壓好被角,關上燈走出了房間。
時間才剛過八點。
季明軒便回自己房間換了身衣服,又從抽屜裏找出一對袖口,細心戴上之後,才出門去找沈默。
沈默房間的門虛掩著,季明軒敲了兩下門,然後推開門走進去。沈默正忙著收拾行李,地上一隻大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的,顯然已經整理好了。
季明軒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問:“打算離開了?”
“是,已在這裏住了好多,也玩得差不多了。”
沈默把最後一件衣服疊好了,回頭道:“季先生先坐一下吧。”
沈默房間裏沒有露台,隻有一麵落地玻璃窗,能看見窗外的海景。窗邊擺了兩把椅子,季明軒挑一把坐下了。
沈默倒了杯水給他,道:“不好意思,要耽誤季先生一些時間了。”
“沒關係,”季明軒雙手交疊著放在腿上,問,“半時夠嗎?”
沈默立即道:“足夠了。”
他的畫板支在房間中央,畫筆和顏料也都胡亂堆著,他翻找出自己需要的顏色,擠出一些顏料來,低下頭認真調色。
季明軒看他一眼,而後扭開頭望向窗外,問:“你的手什麼時候好的?”
“一直沒好,現在是用左手畫畫。”
“傷應該早就痊愈了。”
“嗯,醫生是心理因素。”
“這隻能靠你自己克服了,別人都幫不上忙。”
有的,沈默心想,有一個人可以的。
他調好了顏色,在紙上試了試,自己覺得還算滿意。他原本是用左手握筆的,猶豫一下後,又換到了右手。
他拿筆的手微微發抖。
沈默竭力壓下了那種不適,握著筆走到季明軒跟前,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季明軒見他沒拿畫板,訝然道:“不是要畫畫嗎?”
沈默忽而一笑,:“沒錯。”
他伸手握住季明軒的左手。
季明軒的手生得那樣好看,手指修長白皙,隻無名指上留著戴過戒指的痕跡。沈默筆尖輕顫,第一筆正落在那個位置上。
季明軒怔了一下,不由得動了動手指。
沈默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緊緊按著他的手道:“季先生,別動。”
“沈默……”
“這顏料過一晚就能洗掉,我已經訂了回國的機票,明就會離開這裏,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隻有今晚,隻有這一次……”他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近乎央求一般,道,“讓我把這幅畫畫完。”
季明軒頓時安靜下來。
沈默便繼續畫下去。
他那麼緊張,鼻尖滲出了一點汗,卻完全顧不上了,隻專心致誌地在季明軒無名指上勾畫。
他畫得十分細致,季明軒凝神一看,見是一枚戒指的形狀。
沈默一邊畫一邊:“我聽別人講,結婚戒指要戴在左手,是因為這是最接近心髒的位置。”
他換上最純粹的紅色,在那枚戒指中央輕輕一點,顏料慢慢化開來,像是一顆心的樣子。
沈默仍舊握著季明軒的手,抬起頭來直視他。
“季先生,我的心在這裏。”他可能一輩子也隻有一次機會這句話,因而一字一字道,“從七年前開始,一直都在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