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3)

《藍『色』破敗病》

經過一年多的折騰,第一批酒終於開始正式生產了。它像武早在那個東部酒廠裏搞出來的所有名酒一樣,有著漂亮的裝潢。武早特別重視這一點,他為酒標等問題一度愁眉不展,設計者費了好大周折才算在他那兒勉強通過。因為以往的得意之作曾為他帶來了長久的榮譽,他也許知道很難再超越自己了,隻把所有的希望都抵押在這個新興的酒廠上。結果他一次次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可與他不同的是,我們所有人已經有點大喜過望了:我們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宏願,辦酒廠更多的是從經濟上著眼。我們正因為沒有釀酒專家的榮譽感,沒有這方麵的豪情壯誌,結果也就造成了一場大錯。

直到最後我們才明白:這一次錯得有多麼嚴重。武早已經陷入了深長的苦悶,甚至揪起了自己的頭發——他把這個酒廠當成了自己特殊時期的作品,靈魂係在了上邊;而且,也許他正在與自己角力,想借此作出至關重要的某種證明。

沒有辦法,這是他精心構思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他在發起中年的衝刺,追逐一種完美。作為旁觀者,其他人對這次成功隻能抱有深刻的懷疑,注視的目光充滿了悲憫。我和武早在一起時,發現他總要發火,沒完沒了地訓斥跟在身後的那些人,技術員、廠長、幾個車間主任、作業組長等等,都成了受氣包。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常常墮入雲裏霧中,我想自己這一輩子也沒法搞明白造酒的奧妙了。我越來越替這個酒廠的其他人感到惋惜和不好意思——武早對他們太凶了。有一天,酒廠技術員把溫度控製閥提高了0.5度,武早差一點把他的耳朵揪下來。技術員辯解說:

“你不是說溫度高一點,酯化反應快嗎?”

“你他媽的腦子裏全是石頭!”

他不好意思全罵出來,攤著手說給我也是說給那個技術員:溫度越高酯化反應越快,這不錯;不過溫度到了臨界點,再稍稍超過一點就會變質!

技術員在武早離開時對我講:“在他手下沒法幹,一會兒讓熱,一會兒讓冷,有時候溫度很高了,他還讓我們再提高兩度;有時還讓我們搞什麼負二十八度以下。我們的條件根本達不到,是他自己在犯冷熱病。酒搞壞了就推到我們頭上,有了功勞全是他的。大胡子精也對我吹胡子瞪眼的,在他眼裏武早不是人,是神。”

說到這裏他覺得有點過了,可能意識到我就是武早最好的朋友吧,哭喪著臉閉了嘴巴。我想看一看從山區搞來的那些設備利用率是多少,問了問,他說連百分之五十都不到。我說那不是極大的浪費嗎?技術員忍不住又扯到武早身上,說那家夥簡直是個精神病,他能搞出什麼好名堂來?“大胡子精太信任他了,廠長在他麵前像孫子。就我一個人看出來了:這家夥是個神經病。”

我心裏想你這小子可千萬不要『亂』說,那樣就糟了。我隻問:“剩下的設備怎麼辦?”

“鬼知道……”

我們倆一邊講一邊往前走,我極力向他表明:武早是一個特別的釀酒天才,而所有這樣的人有時又都是那麼一副奇奇怪怪的脾氣、神經兮兮的。你應該多遷就他……技術員說:“本來也沒什麼,這個家夥動不動就對我瞪眼,總挑刺,有時候他咕噥半天我一句也聽不明白。不開玩笑,這家夥可能真的是一個神經病。”

我不想把話題往這方麵引,就問:“你們剛才講的溫度是怎麼回事?”

“新酒經過冷凍滋味就會變得柔和。但是香味也會隨著損失一些,因為香味在高溫條件下生成得才快。這樣冷熱就要交互進行。最好是先熱後冷,這樣搞出來的酒就柔和醇厚,有一股老酒味兒。可是溫度到底高到多少?低到多少?那全憑武早的興趣了。一會兒高得受不了,一會兒又低得超出了常規。你讓我們平時怎麼掌握?”

我笑了,我想這大概武早是對的。我不明白,但我憑感覺那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過程,真的需要靈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技術員又抱怨說:“現在哪裏還使橡木桶啊?他非讓我們用橡木桶不可。你看我們把水泥高台抹起來了,裏麵還塗了樹脂——這跟大酒廠一樣啊,人家都是這樣,可他偏偏不讓用。他說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水泥高台。這樣我們就得來來回回搬動橡木桶。這個家夥親自動手做硫磺繩熏橡木桶——這些活兒還用他來做嗎?他非堅持那樣做不可,我們也沒有辦法。他就是這樣一個怪東西,本身就犯冷熱病,所以弄不巧才能釀出好酒來呀……”

他說著嘲諷地笑了,我也笑起來。

有幾天武早怎麼也不到酒廠裏去了,躺在他的屋子裏,仰麵朝天待著。我跟他說話,他也沒有多少興致,隻在那兒咕噥著。我走到他身邊,他也不睬,沒完沒了地咕噥,那些話讓我全然不解。我長時間待在他身邊,無望地看著他……

“……時間原來這樣緊迫、這樣緊迫。我誤解了,我沒有那樣的能力。隻好這樣往下挨,一天一天……誰有鑰匙打開這些門,一扇扇門……我找不到地方……就像一團絲,我會找到線頭把它解開。『亂』成一團……什麼都沒有……你不要笑,你告訴我她在哪裏——一位修士用玫瑰花瓣偷偷釀酒……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誰把修士殺掉偷偷竊走了秘方,東方人?不……‘你到紅燈區幹什麼啦?’‘我隻是轉了轉。’‘你們都是誰?’我說有洛斯、查理、埃德蒙。‘你知道他們都是幹什麼的嗎?’我知道,他們都是釀酒師。‘屁話!’‘真的是釀酒師。’‘你到洛斯家裏去過夜、吃過飯嗎?’‘對,我實際上是衝著那種玫瑰花釀成的酒去的……’‘你們喝了?’‘沒有喝。我們隻喝了索當。’‘你要小心。’‘我很小心,從來就很小心。’……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想不到歸來會是這麼一種情形。我簡直要哭了。象蘭,那天我像個孩子一樣哭了。我想不到會這麼慘。他們老要問:‘你到洛斯家裏吃過飯嗎?’我一遍遍回答:‘我去了。’象蘭你相信我嗎?老婆相信我……知道他們是嫉妒我,有了你,他們才對我這樣苛刻……我多麼愛你,隻為你驕傲,也為你歸來……那些謠言你從來沒有信過吧?多麼好的白蘭地!它已經在橡木桶中待了十五年,現在的人急不可耐,所以就求助於密室。他們以為那樣就有了陳年佳釀的風味。其實不是。永遠不是。現在的酒永遠隻是一種‘現在’的氣味。洛斯,你知道我有個多麼美麗的娘兒們嗎?她這會兒正在那裏幹一點見不得人的勾當……一切都完了……象蘭!難道你真的要永遠背叛我嗎?那樣我就會淪落民間……”

武早總算沉默了。我想他一定是疲勞了。我站起來,剛要躡手躡腳走開,他就喊:“回來,回來!”我站住了。我把他的手從臉上移開——他的臉上、眼角的皺紋那兒,晶亮晶亮……他握緊我的手:

“你能讓象蘭來一次葡萄園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明白她隻是一劑止疼『藥』,事後效果往往更加不妙。而且對我的朋友來說,他必須盡快適應失去象蘭的生活,必須在葡萄園裏過一種獨身的、安定的日子。他應該離開她了,不要再中她的魔法了。可他一下下抖動我的手,那是一種催促。

我點點頭。我知道在說謊。我不會去找象蘭了。

拐子四哥連日跟我商量:“咱要不要請個醫生?”我問:“那些精神病醫生?”他望著我。他知道那些人對武早有害無益,而別的醫生又無濟於事……

我們眼瞅著這個朋友躺在茅屋裏,沒有一點辦法。他很少吃東西,可是依然精力充沛,晚上不睡覺,在屋裏走來走去,再不就拍我的門,到我屋裏咕咕噥噥說上半天。我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事情會變得越來越糟。但我在心裏已經暗下決心:絕不能重新把他送到林泉去。

我想從現在起,自己將承擔一切後果——這個人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他在這個世界上像我一樣,真的是一個孤兒——孤兒與孤兒之間當有最大的責任、最深的默契。我將憑自己的頑強,憑我對一個人生命底層的理解深度,來悉心管理和照料這位兄長。我將好好照料他。

我告訴拐子四哥:盡量少去打擾他吧,讓他一個人在那兒休息。

如果他走出屋子,我們就領他到葡萄園裏。我想我們的葡萄園對他該是一劑好『藥』。

可是武早最終也沒有安靜下來,因為正像他在胡言『亂』語中所預言的那樣:酒廠真的出事了。最壞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葡萄酒得了破敗病。

酒開始渾濁、沉澱,有的已經開始發生褪『色』的現象——酒明顯地變了味兒,那個消瘦的酒廠技術員最後惶惶地跑來了,後麵緊跟著大胡子精。拐子四哥不敢阻攔他們,他們直接奔到了武早的屋子裏。

武早仰著臉,像沒有看到來人。

技術員說:“老武,真得了破敗病了!你趕緊去救救咱們的酒吧!”

武早大眼瞪著,失神地望向天花板。

大胡子精連連呼喊:“老武,老武快走吧!”

我和拐子四哥站在旁邊,不知怎樣才好。武早仍然無聲地瞪著。我們都感到了某種絕望。後來我把大胡子精叫到旁邊屋裏,讓他們先回去,我說他現在病得很厲害,顧不得這些了。等他的病稍好一點,我會陪他一起去。大胡子精急得搓手,也隻得同意了。

在這樣的時刻裏,我們真的需要那個鬼女人來葡萄園一次了。我猶豫得很,還沒有下最後決心。正在這樣的時刻,呂擎和陽子不無興奮地告訴我:吳敏和小涓她們正在城裏辦理轉移手續,各種各樣的準備工作都做得十分順利,她們也許很快就會來了。

我聲音低低地說:“那太好了。”

呂擎說:“你知道嗎?那個雨子要代表他們的大主編川流到這裏看看雜誌,和濱一起……”

最後一句讓我聽得清晰。我想雨子夫『婦』的到來也許會給我們的葡萄園注入一份清新。實際上這裏一切還算順利,酒廠能夠贏利,葡萄園蓬勃興旺,雜誌的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我們本來不指望它會有多麼大的影響,因為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可出乎意料的是,它還是很快獲得了喝彩聲……所有的窘迫都與武早有關,他才是我們心底的痛。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雨子鼓著他可愛的腮幫來了,後邊跟著他更加可愛的濱。他們還是第一次來我們的葡萄園,微笑著,極其含蓄地表達了自己的愉快和驚訝。濱本來是一個『性』格外向的姑娘,可是大概長期生活在雨子身邊的緣故,也變得非常含蓄。盡管如此,她的大眼睛還是閃爍著熱烈的光彩。她在屋前空地上玩了一會兒,然後就到葡萄園深處去了。一會兒鼓額來報告:說那個美麗的姑娘正在偷吃葡萄……

後來濱看到了從宿舍走出的高高大大的武早,定定地望著,那神情好像很早以前就相識似的。武早看了濱一眼,沒有吱聲。我給他們作了介紹,濱伸出手,武早心不在焉地握了握。他那種悵然若失的眼神讓雨子和濱非常吃驚。

我告訴這對夫『婦』:他的身體最近不太好。濱說他的精神有點恍惚,我點點頭。

我發現呂擎和雨子差不多和解了。他們談起雜誌沒有絲毫不愉快的地方,他們最終會真正和解的。在那個城市裏,這是一對奇特的夫『婦』,這在當今已經是鳳『毛』麟角了,不過呂擎在過去不願正視這個事實罷了。

一會兒肖瀟和羅玲來了,濱很快與她們相識了。我發現她們很快就像親姊妹一樣親熱,那麼融洽。濱說:“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參與了葡萄園的工作,沒想到這兒還有這麼漂亮的兩位姑娘啊!”

羅玲是很傲氣的,但這時卻換上了一片羨慕的目光,盯著濱,一直那麼看著。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聶老——那個老人現在不知怎樣了?

我發現濱很注意武早。她可能覺得這是一個『性』格特異的人吧。在一種歡快的迎接客人的氣氛裏,連拐子四哥和肖明子都興高采烈的,隻有這位武早一聲不吭,仍像過去那樣,長時間把自己關在宿舍裏。濱總試圖與他接觸,抓住每一個機會與他交談。而武早的表情極為冷漠。後來濱對我說:“武早真是一個男人哪。”我覺得很有趣。她說:

“真正的男子漢。瞧頭發有點卷,臉上很少幾道皺紋,那麼有力量……”

我說皺紋就是力量嗎?

她點點頭,但沒有回答什麼。

大胡子精和那個酒廠技術員又來了兩次,劉寶也來了。劉寶是一個沉默的溫厚的女人,盡管時不時要說一兩句粗話。她與武早說話時聲音放得很低,那是多麼悅耳的聲音啊。我發現武早在她身旁神『色』安靜,還偶爾抬起頭看對方一眼。劉寶說:“你好好養著吧,不要掛念酒廠的事情,等你覺得身體好一點時,再去看看。那幾種酒的生產我們暫時停止就是了。”

她這樣說著跟武早告別。劉寶寬厚的背影、略顯粗壯一些的身材,在綠『色』叢中消失了。

武早又一次向我請求:去找象蘭。我猶豫著,但最後還是妥協了。我隻得去那個酒城一次……就這樣,在我的懇請之下,象蘭來了。

她的到來應該是我們葡萄園的一個特殊日子。大家對她的成見似乎早就消失了。而象蘭眼裏幾乎沒有一個生人,她很快與雨子和濱熱乎起來。這一次,她的曼長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顏『色』,頭發故意染成了赭石『色』,梳成了一個高聳的發型。她穿了一件棕『色』皮衣,衣服的顏『色』也是赭石『色』,在脖頸和肩頭那兒留著一些奇怪的穗頭,上麵還飾了彩『色』的玻璃珠,耳朵上戴了半月形的金『色』耳環。濱小聲告訴我:

“這個人看上去簡直像童話中的人物。”

我們這位客人真的生活在童話裏呢。我尋個工夫把象蘭叫到一邊,囑咐她安慰一下武早:“你不知道他多麼需要你,他一連多少天躺在那裏,不吃不喝,隻一個人喃喃自語,總是說你。你和他多待一會兒吧。”

象蘭點點頭。她在大家的注視下,到武早宿舍裏去了。

一連多少天,隻要有時間,象蘭就和武早在一起。他們在園子裏一起散步,甚至往西走上很遠,在渠畔,在嘩嘩的流水聲裏默默地走。我發現武早很快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情緒高漲起來。這時候,大胡子精又不失時機地找上門來了,武早聽了他和技術員的情況介紹,抬起右手擺一擺說:“很簡單,很簡單的事情。”他同時也說給象蘭:“破敗病,cacce。”

一同跟來的技術員說:“恐怕問題很嚴重,我們發現沉澱物變成了藍『色』。”

武早說:“‘藍『色』破敗病’。不要慌。明天我們解決它。”他對象蘭攤攤手:“沒有辦法,現在葡萄汁接觸鐵太多了,破碎機、裝汁的罐子,還有,接觸銅器也是很平常的。過去就沒有這種情況。水泥罐我本來是不同意使用的,可是要擴大產量就沒有別的辦法。水泥裏麵的元素很容易就釋放到葡萄汁裏去。所以現在葡萄酒得破敗病成了家常便飯。”

象蘭說:“現在店裏賣的那些葡萄酒百分之百都有過氧化味兒。”

武早把臉轉向我:“我們到過山裏一個廢棄的葡萄酒廠去,那裏得了破敗病就往裏加血粉、幹酪素和亞鐵氰化鉀等,在比例上出了問題,結果弄出了氫氰酸,一種劇毒!這個辦法是解決破敗病最理想的,可惜危險。我們準備改成抗壞血酸……”

我有點吃驚:“抗壞血酸——酒怎麼和血扯在了一塊兒?”

象蘭笑了。武早說:“害怕了?血、酒、氰化物,你聽聽夥計!”

第二天我們一起去了葡萄酒廠,隨行的有象蘭,還有雨子和濱、呂擎、陽子等一大幫。大胡子精和女書記劉寶正站在酒廠門口。

《追尋》

寬臉來了。他喝了酒,臉『色』通紅,憤憤的樣子並不讓人覺得好氣,更多的倒是好笑。他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兩條短腿挪來挪去,說:“寧先生,我知道雜誌實際上是由你說了算,所以隻想跟你個人談一次話。”“你工作那麼忙還來找我談話,不勝感激。”我使用了他的語氣。他說:“來,我們找個地方談一下。”

我一直聞著濃濃的酒氣。不錯,所有膽小鬼都要借著酒氣跟人幹仗。不過我可不想跟他幹。寬臉說:“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成見,看不上我,但更重要的,恐怕還不是這些吧?”

“更重要的是什麼?”我想說,更重要的是你的臉太寬,像個屁股。

“更重要的是,你們在耍我,耍我們小地方的文化人兒……”

“怎麼講?寬臉先生?”

“你們剛開始要利用我們,怎麼商量怎麼好,事情辦成了,雜誌也出版了,你們又拿起了架子。過河拆橋,這是小人才幹的事兒!”

我點點頭:“對,小人是從來不講道理的!”

寬臉咽了口唾沫。他覺得跟我幹架接不上茬,吭哧了一陣說:“不過你們的橋拆得早了點——你們還沒有過河呢!”

“小卒沒有過河就不能橫著走,不過小卒即便過了河也和不過河一樣,隻能進不能退——是吧老寬?”

“你們知道嗎?現在雜誌從法律上講,還是我們與你們合辦的,我把臉一翻,你們的雜誌就得落到空裏去!”

“謝謝提醒,這樣問題就大了。”

“我們可不承認呂擎是我們這裏的人,他不拿我們的工資,行政關係又不在我們這兒……”

“是的,不過他是你們聘任的,你們不承認我們可以通過法律裁決,我們有文件。”

寬臉惱了:“我們可以打個報告讓閔市長批一下,我們決定不要這份雜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