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曾經是不折不扣的大家族,從如今已經分家出去的許家分支可見一斑。可惜的是這一輩的許家嫡枝,許文臣這一輩,原本有的兩個嫡子,如今居然一個都不剩。
老大許文英有兩子,可惜的是這兩子也在那一次事故中跟著父親去了,唯留下一個十三歲的女兒許瓏。老二許文敏成婚幾年卻依舊無所出,如今老二媳婦膝下無子,心若死灰。
許文臣一家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答應了許老夫人的提議,將許順傑暫且充作自家血脈,將來好過繼給許家長房。
也算是讓許順傑認祖歸宗。
“我們三房是支持長房的,但是其他人的意思不太好說,”許順榮在回來的路上早就說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如今勸說得怎麼樣了。”
許文臣隻是笑著點了點頭,越是靠近京城,曾經接受過的種種教育越是湧上心頭,腰漸漸地挺得直,舉手投足之間也有了雅致風韻。
到了即將進城的時候,就連許順榮也不得不承認,除了衣服上還有些不合京城潮流,其餘的,許文臣看起來也和任何一個官宦之家的子弟沒什麼兩樣了。
他不由得對古代的這些教育嘖嘖稱奇。
“見過臣少爺。”許文臣看著在自己麵前行禮的老管家,心中感歎,連忙上前扶起,“老管家折煞我了。”
看上去已經七老八十的管家順勢扶住許文臣的手,顫巍巍地笑:“臣少爺如今也不年輕了。大少爺和小少爺十幾年前就改了稱呼稱老爺了,也就是我還改不過來。”
許文臣扶著他往屋內走,許順榮和許安康兩人一左一右,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越是接近門口,許安康心中的那份堆積起來的緊張反而越來越少了。就算屋內等著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嫡祖母又如何,如今她已經垂垂老矣,還能拿自己這一家子怎麼樣嗎?
這樣想著,他漸漸地就露出了笑來。
許順榮看著他越發變得溫文爾雅,在心中又感歎了一番。
進了門,一陣暖風撲麵而來。屋內站起來一個身影,躬身行了一禮。
許文臣鬆開老管家的手,上前,行禮,口稱:“見過老夫人。”坐在上首的那位老太太幹巴巴地答了一聲:“起來吧,來見過你兩位嫂子。”
許文臣抬頭,就看見許老夫人兩邊一左一右的兩位婦人。左手那位年約四十許,臉頰上有些幹枯,神色之間氣度從容,見到他行禮不緊不慢地受了半禮;右邊那位麵色枯槁,手中捏著一串佛珠,身上的衣飾老氣橫秋恍若暮年老人,麵對許文臣的行禮生澀地轉動身體表示避讓。
“大嫂,二嫂。”許文臣叫了一聲,身後跟著的王雅容就上前行禮,道:“見過老夫人,大嫂,二嫂。”
許老夫人眯起眼,仔細打量王雅容一番,點頭:“是個不錯的。”隨後兒女們上前行禮,許老夫人和許大嫂許二嫂各自有禮物賜下。
“叫你回來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如今正好趁著都在,說清楚吧。”許老夫人不曾說什麼客套話,等到隻是過來見禮的許順榮和許琬一走,就直截了當地開口。
“我的意思,是過繼你家小兒,日後兼祧兩房。也算是給許家繼承香火。”
許長樂聽著許老夫人和許文臣說這話,偷偷地抬眼去看老夫人。
許老夫人如今已經六十許,再過些年都可以做七十大壽了。偏偏落在許長樂眼中的是一個隻是頭發略微花白的老婦人,臉上皮膚鬆弛了,卻依舊有著老年人沒有的光澤,看上去不過五十許。
保養得這樣好,讓許長樂都讚歎了兩分。
原本就是商量好的事,除了兼祧兩房是第一次聽說之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但是許順傑原本就不是許文臣的兒子,對他就算再親,其實也親不到哪裏去。聽到許老夫人這樣說,對許順傑的安排也不算壞,他幹巴巴地應了一聲知道了之外,就再無其他話可以說。
原本和嫡母之間,他也不算有多少情分。
他是許老夫人養大的不假,但是也不過是麵子情。不缺衣少食,許家少爺們該受的教育他也跟著學,但是更多的卻是沒有的。
逢年過節幹巴巴的叮囑兩句,他應了,然後同樣幹巴巴地祝福兩句。
這輩子,他和嫡母的關係也就是這樣了。
他隻是沒想到,父親死了那麼久,分家出去這麼久之後,他居然還有這樣坐下來和嫡母交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