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嘩然不是白嘩的,龍顏大怒也不是白怒的——怒完了沒有點兒效果,這皇上當得多憋屈多沒麵子。
原先那糊塗透頂的京兆尹被火速下了大獄,新上任的這位雷厲風行、公正不阿,本著“皇親國戚犯法也要與庶民同罪”的原則,雷霆手段抓了那位“斷子公”,送去跟他的前任做伴兒去了。
孫決所犯的案子鬧到了禦前,該關關,該殺殺,已經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現在難處理的是肅親王府的問題。
孫決多年來打著肅親王府的旗號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在外麵為非作歹,堅決以抹黑肅王府為己任——也不知道這貨到底跟姐夫府上有多大仇兒。
此事論起來,要說跟肅親王府沒關係,他也確實沒關係——孫決自稱是肅親王要京兆尹給他平事兒,說句大不敬的話,他若自稱是皇上要平事兒,你京兆尹也信?還不是你京兆尹亂拍馬屁。
此事若說跟肅親王府有關係,他也就是有關係——你堂堂肅親王,連個小舅子都管不住,有什麼臉麵忝居親王高位?
肅親王畢竟是皇親,又是今上的親弟弟。
鑒於他是個隻知道吃喝玩兒樂的閑散王爺,有軍權的時候指哪打哪,沒軍權的時候從來不參與皇權朝政,隻因為生活上的奢靡荒唐,皇上是不會動他的。
可是此事人命關天,不讓肅親王府長些教訓是不行的。
這裏麵就有門道了——說輕了不足以平民怨,說重了又打老鼠傷了玉瓶,得不償失。
肅親王李熹深諳皇家規矩,又是根老油條兒,聽說此事,一方麵嫌麻煩,另一方麵深感丟臉,直接兩腿一伸,回府躺上床裝病去了。
還有一個鬱悶的人便是王府二世子李明遙。
惹事生非的是他親舅舅,攀扯這事兒的人是因為看他不順眼——而且這事兒做的多缺德啊,惹得外麵民怨沸騰,唾沫星子如果有形兒,早就化成鐵鏟子精去刨孫家的祖墳了。
李二世子那作了古的親娘孫王妃此時都被連累了——她當年罵娘卷街的彪悍事跡,被好事者編成了評書在茶館兒裏見天兒的說,每天一段兒,場場爆滿。
何止一個丟臉。
李明遙最近連王府大門兒都不樂意出,生怕一出門兒,輕則被人尋開心調侃幾句;重則有激憤的,很可能拿二世子的腦袋當西瓜劈。
老爹裝病,弟弟躲羞,最後被迫出來平息眾怒的,還是肅親王世子,倒黴催的李明遠。
攤上這麼一個沒溜兒的親爹,白得這麼一個慫到根兒上的弟弟,再加上那門子跟他並沒有什麼卵關係,卻屎殼郎打燈籠一樣找死還要連累他的便宜親戚,李明遠一想王府裏的這些破事兒,隻覺得自己從腦袋仁兒到頭發絲兒,沒有一處不是生生的疼。
李世子難過,李世子鬱悶,李世子心裏苦。
苦也沒辦法,活該今年他走這一經。
鑒於孫決已經伏法,而肅親王已經裝病。皇帝覺得自己若是再親自督辦肅親王府這點子爛事兒,就顯得太過了,是以自認非常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把自己關在禦書房裏想了半天兒,隨即敲著案頭宣了宋國公世子蕭禹進宮,裝模作樣、一本正經的交代了兩句,把後邊兒的事兒全扔給了蕭禹。
蕭禹知道這是皇帝找機會讓他出氣,心照不宣的領了差事兒,回到國公府,就命人去了福慶班兒。
沒過幾天,肅親王府接到消息,宋國公世子親自派人給陳紫雲陳老板操持喪事,準備將他跟易家姑娘合葬。這還不算,宋國公世子想做件好事兒,給這對生不能成雙的苦命鴛鴦圓一個生前夙願,要替這兩位辦一場冥婚,免得他們死的有怨氣,往生之後不肯安寧。
冥婚也是婚,向來行婚義大禮,都需要個主婚人。
主婚人不是輕易挑的,尋常百姓家,都是要挑選德高望重的長輩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