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做了一個夢,夢中一頭小小的神靈在獨屬於他的福地呼呼沉睡,在他沉睡的時候,初時,天地眷顧,萬千道則化作養分在他心頭流淌,種種玄妙如同樂章在他耳邊奏響。
但是,這片福地的法則是不完整的,小小的神靈汲取福地的規則生長發育,不可避免也帶上了缺陷。
後來,小小的神靈很少清醒,因為孕育他的福地已經漸漸幹涸,蘊含的道則並不能滿足他的汲取,不僅如此,因為福地的幹涸,他的身體逐漸衰弱下來,以至於他開始漸漸無法維持構建自身的各項規則的穩定,這讓他一開始就有的缺陷變得致命,使他愈加衰弱起來。不出意外,這頭得天獨厚的小小神靈將來不及出世,就要胎死腹中。
直到有一天,一片風雨在孕育他的福地灑下,如同撥動琴弦,將他身上日趨紊亂的道則一一撫平擺正,風雨化作甘霖,補全福地缺損的法則,使福地重新獲得滋養小小神靈的能力。
小小的神靈在風雨的幫助下,終於孕育成熟,他從福地中走出,歡呼雀躍,時而變成拘拿山河的大力神祗,時而變作路邊一朵盛開的小花,時而隱身江河湖泊,看魚兒嬉戲,時而躍上星鬥,蹦跳千裏。抬首投足,一舉一動,無不充滿了力量之美,學問之美。
他神通廣大,變幻萬千,雖然還未成年,但是通體道則流轉,已經超越了大多數成年神靈。
他的真名烙印虛空,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王栩在夢中覺得自己認識他,清楚他,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的身形並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弱,但是容貌絕美,終於,小小的神靈回頭,赫然正是王栩。
王栩腦中轟然一震,意識潮水般回來,他的祖先印記在胸前靜靜矗立,外麵的鐵灰色仿佛風化的泥巴,一點一點剝落,露出裏麵好似水晶一樣的本體。
獲得新生的商州太陽好像發生了耀斑,縷縷光輝傾瀉而下,注入王栩的祖先印記之中,他的祖先印記中一根新的精鏈迅速生成,在太陽光輝的幫助下,一寸寸點亮。
這根精鏈赫然也與其他人的不同,上麵描繪著一頭頭神靈虛影,或趕山,或拿月,或揮手部下江河,或抬首看穿萬古……
隨著精鏈點亮,一頭頭神靈虛影從精鏈上走出,圍繞精鏈盤桓飛舞,仰天嘶吼,做出鐫刻靈魂本源深處的動作。
王栩無意識的發出呻吟,四肢不由自主隨著一尊尊神靈虛影做著動作,他的動作初時非常生澀,但是隨著精鏈點亮,種種學問流過心頭,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其中蘊含的知識奧義,動作便越來越熟練,越來越流暢,及到後來,便是和那些走出的神靈虛影也沒什麼區別。
商州太陽的光輝爆發了一次又一次,終於,王栩晶鑽一樣的祖先印記上新生的那條精鏈被徹底點亮,上麵走出的神魔虛影動作陡然一滯,紛紛回過頭來,這萬千神魔的臉龐赫然都是王栩。
轟隆!
一道炫目光華之後,王栩的祖先印記收斂光輝,重新歸於平淡,晶鑽一樣的外表上,一層鐵灰色逐漸生成,好像精心進行了偽裝。
王栩猛然咳嗽一聲,從夢中醒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從身體各處傳來,他仔細的回想著夢中的一切,輕輕呼喚著祖先印記,祖先印記隨著他的心意應聲而出。同時,他也看到了那條布滿神靈虛影的新生精鏈。
看到這條精鏈的同時,一絲絲喜悅終於將羅夫子死亡的悲傷衝淡了一些,王栩明白,他已經徹底踏入見神境界。
而且,他的見神,見到的是自己!
侯香君同樣進入了夢中,他又看到了那片孽氣蔓延、枯骨沉浮的血海。
他進入夢鄉的一刹那,血海掀起巨浪,一顆顆大如笆鬥的奇異文字組成大舟在血海馳騁,大舟中,時不時有無頭屍體和白色骨架出沒,他們或者用那些奇異文字凝成魚叉,或者結成大網,往血海中撒下,一道道散發香甜氣味的魂念不時被他們捕獲,每逢此時,他們就發出陣陣歡喜的靈魂之音。
他們似乎能夠看到侯香君,捕獲到香甜神念之後,盛情邀請他一起品嚐。
在血海中,除了文字舟船和無頭屍體之類,還有一座座漆黑小島,小島上有的傳來魅惑歌聲,有的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嚎,有的煙氣繚繞,把四周腐蝕得寸草不生,有的生靈遍地,沒日沒夜的互相廝殺。
侯香君走近之後,才發現這些小島竟然都是由書籍堆成,那一幅幅詭異邪惡的場景竟然都是書籍記載的學問所化。
侯香君輕輕的撫摸了一下那些書籍,書籍們頓時變成一道道青煙,爭先恐後向侯香君耳內眼內鼻內口內蜂擁鑽去,一篇篇邪惡經典爭相鐫刻在侯香君的心頭。
血海嘩啦掀起更加雄偉巨大的浪花,浪潮一波比一波大,一波比一波更高,不斷衝刷著沙灘,就好像衝刷著侯香君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