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會同經偵隊員連夜召開緊急會議。劉名儉從春江趕來,聽完經偵隊員的彙報,劉名儉也傻了眼。對胡阿德及潘進駒等人利用**官員做保護傘,在工程招標中提前獲取招標信息,製作偽標,拿到工程項目後又通過種種手段追加投資,挖國家牆腳,從中牟取非法利益的犯罪事實,他已掌握到不少證據,但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
怎麼辦?專案組開完會,金子楊跟劉名儉急忙向龐書記作了彙報。龐書記同樣震驚,他原來預想,胡阿德跟葛陶二人一定會有些瓜葛,但瓜葛如此之深,涉案人員如此之多,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條毒蛇!他怎麼就能……”龐書記話說一半,止住了,目光困惑地落在金子楊臉上,這是他很少有的一次困惑,金子楊跟劉名儉越發感到這案的棘手,兩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說話。
“沒辦法,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收網吧。”過了半天,龐書記沉沉說道。說完,又補充一句:“我一直希望他們能自首,能向組織主動檢討,可惜啊,這兩個人,滑得太遠了。”龐書記臉上滑過一道陰影,看得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不願看到。
“是他們太過貪婪,利欲熏心。”劉名儉道。
“這樣的同誌,不挽救也罷。”龐書記目光望著遠處,像是極不情願地又說了一句。
商量完葛、陶二人的事,金子楊吃不準地又問:“培明同誌呢?是不是也……”
龐書記果斷地擺擺手:“他的情況不同,對他,我還是寄予希望。再等等吧,多給他一點時間。”
金子楊跟劉名儉揣著心事出來了,對將要打響的這場反腐戰役,兩人心中居然沒有絲毫的痛快感,畢竟,同誌中間出現這樣的腐化墮落者,是件令人很沉痛的事。兩人沉默著走出省委大院,上車的一瞬,劉名儉忽然說:“春江彩陶案可能另有其人,這事我們冤枉培明同誌了。”
金子楊並沒有表示驚訝,盛安仍早在兩個月前就將那件陶器交到他手上,聲明是李希民送給他的,就算馮培明能排除嫌疑,李希民呢?
相比之下,金子楊更不願意李希民出事。
兩個人心事重重回到賓館,專案組的同誌都在等著他們,這一天的金江市,空氣似乎格外凝重,所有人心裏都沉甸甸的。上午10點,紀委終於作出決定,對組織部葛副部長、公安廳陶副廳長、江北大學黨委書記楚玉良予以“雙規”。同時,經偵隊員也接到命令,立即控製潘進駒!
命令下達半小時後,金子楊跟劉名儉臉上還是堆著一層化不開的愁雲,兩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想起同一個人:政協主席馮培明!
馮培明已經兩天沒上班了,不是鬧情緒,這一次,他是真病了。
三天前他感覺身體不舒服,想去醫院看看,人上了年紀,身體的各個部位挨個兒要跟他過不去,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鬧罷工,總之,這兩年,身體狀況一年比一年差。馮培明剛要打電話通知司機,李希民進來了。
說實話,這個時候,馮培明是不願看到這些下屬的,尤其是李希民。他總感覺,多年的從政生涯,自己身邊並沒有一位貼心人,盡管他自始至終在努力,想建立起這麼一個陣營,一個在政治上充滿激情,敢於冒險,敢於創新,敢於越別人不敢越的雷池,碰別人不敢碰的禁地,又能碰出成果,碰出政績的陣營。他把這陣營稱做革新派,跟夏聞天那樣的保守派相鬥爭,相抗衡。鬥爭和抗衡,並不是為了達到他個人的目的,內心裏,他是真想幹一番大事業,把江北的事情搞上去,特別是江北高教事業,一定要走在全國最前列。為此,馮培明野心勃勃,鬥誌昂揚,然而,多少年過去了,他腦子裏描繪過的藍圖並未實現,理想反而離現實更遠。
到底是他錯了,還是現實錯了?馮培明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近一段時間斷斷續續聽到一些消息,都跟身邊人有關,跟他的陣營有關。一開始馮培明不信,認為是造謠,是別人借機打擊他,瓦解他,想把他徹底孤立起來,想讓他及早離開政治舞台。馮培明為此憤怒、焦躁,陷入從未有過的不自信和不鎮定中。龐書記到江北擔任一把手,本來對他沒有任何衝擊,到了年齡,就該到二線,就該到後台,況且政協也不是絕對的後台,隻要想幹事,還有的是機會。但龐彬來偏偏跟夏聞天關係密切,以前還跟夏聞天一起共過事,這就讓他不舒服了。走了一個夏聞天,又來一個龐彬來,都是跟他政見不合者,都是對他抱有成見者。無形之中他就跟龐書記有了隔閡,有了距離。這距離,就是他的心病,就是他的痛。
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他的腦子裏冷不丁就會跳出這麼一個想法,這想法一出來,他就愈發不安,愈發煩躁,愈發地沒有耐心,沒有判斷力和辨別力。作為一名政治家——是的,馮培明一直把自己譽為政治家,從不認為自己隻是一名政客,一名官員,政治家是他的夢想,也是他畢生的奮鬥目標。人應該是有目標的,當政客,馮培明還沒把自己降到那程度,隻做一名普通的官員,他又不甘心。政治家,多麼耀眼多麼有分量的詞啊,馮培明常常為此激動得睡不著覺!作為一名政治家,不但要有眼光,要有目標,更要有超常的鎮定力,敏銳的眼光,洞察一切駕馭一切的能力!可惜,很多東西他都能想得到,就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