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除了水聲,就剩兩人逐漸深邃綿長的呼吸。
好似葫蘆絲吹出來的纏綿繚繞的聲樂,兩道呼吸飄揚在寬敞的浴室裏,隨著翻騰的水氣時高時低,有生命般互相纏繞著,追逐著,難舍難分。
“你……”江雨生忽然開口。
顧元卓下意識打了個激靈,停下了動作。
“你背上,”江雨生說,“肩胛骨那裏,是刀傷。”
“是。”顧元卓反手『摸』了『摸』,“剛去紐約那一年,在皇後區被人搶劫。我運氣好,那夥人沒有帶槍。”
江雨生白淨清俊的麵孔被水蒸氣熏得發紅,神『色』晦暗不明。
“腿上呢?”
“這是公司搬家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顧元卓扭過頭,“沒有了,雨生,就這兩處。我是去創業,不是去做雇傭兵。”
江雨生說:“隨口問問罷了,並不是關心。”
顧元卓笑,問:“你呢?”
江雨生道:“我好得很。”
“聽說你大前年鬧過急『性』闌尾炎。”
“那隻是個很小的手術。”
“還在實驗室裏出過幾次小事故?”
“隻有兩次而已。”江雨生不悅,“而且都是學生粗心導致的。”
“聽說學生把嗜肉菌的試劑跌碎在地上,導致你們全部都被隔離觀察了好幾日。”顧元卓神『色』十分嚴肅。
“不過是虛驚一場。”江雨生道,“那菌株活『性』極低。不然我早就被分解成了一灘血水肉泥。”
顧元卓臉『色』竟然『露』出駭然來。
“抱歉。專業的黑『色』笑話,別當真。”江雨生倒要安慰他,“我現在做的『藥』品研發已經安全溫和很多了。你不用為我擔心。”
顧元卓鬆了一口氣:“我們都改變了很多。”
江雨生說:“六年時間,要是有點都沒變,未免太沒長進。”
“我昨天還接到了t大的電話,下個月百年校慶,請我以名譽校友的身份出席。”
江雨生莞爾:“這是極大的榮幸。是不是還要你上台發言?”
顧元卓點頭:“完全不知說什麼的好。”
“師生都想聽你的奮鬥史。”江雨生說。
“那卻是我最不耐煩提的。”顧元卓道,“成功的訣竅從來不是秘密。況且我有什麼好吹噓的?我才剛剛創業成功。誰知道我將來的發展如何,公司會不會倒閉?我現在有什麼資格去教別人怎麼成功,我自己都還在『摸』索途中。”
江雨生輕聲說:“可見,過去那次坎坷,讓你對命運報以了最大的敬畏之心。”
“不敢不畢恭畢敬。”顧元卓苦笑,“但是心裏其實憤憤不平。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回來。我不信我走的也是那個得‘到了江山失去了你’的套路。”
“哦,我也是你的失地之一。”江雨生輕聲說。
顧元卓握住了江雨生的手:“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雨生。我要在當初看不起我的人麵前得瑟,是的。我要給顧家人爭回麵子,是的。我要找郭信文清算當年的暗算之仇,也沒錯!而至於你,我也想要重新得到你。”
江雨生順勢把花灑塞回顧元卓手中:“可惜我不是一塊土地。”
“我也沒把你當成失地。”顧元卓關了水,仰望向江雨生,目光溫暖。
“我想追回你並不是為了把往日的風光拚湊整齊,掛出來欣賞。你確實是我美好過去的一部分,但是我現在追求你,是因為我依舊愛著你。你將會成為我的將來不可或缺的存在。”
江雨生沉默。
眼見氣氛不錯,顧元卓又開始蠢蠢欲動:“雨生,瞧你也一身汗濕透了,不如幹脆也在這裏洗了?”
江雨生似笑非笑,挑眼看他。
顧元卓歡快地搖著尾巴:“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給你搓搓背呀。這些年我從來沒有給別人搓過背。但是你放心,我的技術一點都沒有落下……”
江雨生將水龍頭手柄轉為了涼水檔,對準了顧元卓的那座獨秀峰——
“啊啊啊啊——”
敏真正撅著屁股在顧元卓的冰箱裏翻零食,收到驚嚇,把一大桶冰淇淋跌在了地上。
“我錯了!雨生我錯了!哎呀不要……太刺激了……啊求求你……”
敏真叼起一根夢龍雪糕,抱起冰淇淋桶,黑著臉匆匆離開了這間充滿了成年人罪惡無恥的公寓。
這夜東風過境,帶走了城市裏的暑氣。
敏真半夜醒來,去廚房倒水喝,見到書房門縫裏透出燈光,如一條金『色』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