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定劑的『藥』效中醒來時,敏真敏銳地感覺到身下傳來極輕微的搖晃。
她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浪花拍打著船身,海鳥在汽笛聲中鳴叫著飛掠過頭頂,金紫交織的夕陽透過一扇渾濁的窗戶照進船艙裏。
敏真聞到了濃濃的機油味,透過關押他們的狹窄船艙的門板,機房發動機的轟鳴不斷傳來。
她驚慌地往角落裏縮去,直到碰到了一具冰涼的身體。
有那麼一瞬,她以為於懷平已死了。
於懷平毫無知覺地躺在地板上,肌膚慘白,嘴唇烏紫。
敏真手忙腳『亂』地去探鼻息,『摸』脈搏。當她的指尖終於感覺到那微弱的脈搏後,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渾身冷汗唰唰自『毛』孔之中湧出。
萬幸的是,作為一名生物醫學生,敏真特意學習過急救和對垂危病人的照料。
她飛速鎮定下來,切脈,聽胸音,觀察呼吸,再將於懷平扶起來,擺成半臥的姿勢,心回血減少,好讓於懷平呼吸得輕鬆一點。
敏真簡直想對著窗外的天空磕頭。綁架他們的人應該並不知道於懷平的身體狀況,也同樣給他注『射』了鎮定劑。於懷平沒有死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完全是老天爺大發慈悲留下了他的一條命。
良久,於懷平發出輕輕哼聲,終於緩緩醒了過來。
“於哥,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敏真在他身上『摸』索尋找,“你帶了『藥』嗎?”
於懷平艱難地喘息著:“『藥』早就對我不起作用了。”
敏真心中一緊。她相當清楚於懷平這樣嚴重的心髒病患者,沒有輔助醫療設施和『藥』物,一旦發作,必死無疑!
艙門突然被打開。
“哦,醒啦。”
數名男人堵在門口,領頭的男人走了進來,說著一口西語。
敏真反『射』『性』擋在了於懷平身前,怒目以對。
她當然害怕,怕得瑟瑟發抖,但是又有一種強大的力量自身體裏爆發出來。那是小小年紀就領略過父母自相殘殺後生成的血『性』,讓她即使在度過了數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後,依舊能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態,臨危不懼。
站在門外的男人們是清一『色』的黃種人,隻有為首的男子是南美人麵孔。他個頭不高,一身結實的肌肉被包裹著緊身的作戰服裏,土狼般的黃眼珠滴溜溜轉著。
“放輕鬆點,小姐。”他用著口音濃重的英語對敏真說,“你和你舅舅是我們的貴客。請安心在我們這裏呆著。等到我們拿到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們自然會放你們平安回家。”
他們的目標居然是自己和舅舅?
於懷平外貌同江雨生相似,當時敏真又和他姿態親密,才讓劫匪誤會了。
敏真不免愧疚地握緊了於懷平的手。
於懷平用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她。
敏真冷冰冰地用流利的西語回道:“我舅舅心髒病發作了,需要治療。不然他堅持不了多久!如果他有什麼意外,我想你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男人驚異地挑了挑眉,略微思考後,扭頭吩咐手下:“讓醫生過來給這男人看看。”
敏真靠著於懷平坐著,全身戒備,如一隻炸『毛』的野貓。
“你知道我們在哪裏嗎?”男人這次直接用西語和敏真交流。
“在海上。”敏真直視他。對方一開始就並沒有蒙著他們的眼睛,可見並不在意以真麵目示人。
“船一直全速朝東南行駛,看天『色』,現在距我們被綁架已過了至少六到八個小時。我們就算不在公海上,也應當距離公海不遠了。”
男人笑起來:“他說過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
“他是誰?”敏真問,“我和我舅舅都隻是普通人,我們不可能會有你這樣的仇人。”
“不,小姐,和你舅舅沒有太大的關係。”男人說,“隻是他的一位朋友,同我們有些矛盾。我們需要你舅舅的幫助。”
“郭家是嗎?”
男人哼笑:“安心呆著,小姐。隻要你不『亂』來,我保證你和你舅舅會很快回到陸地上去。”
男人走後不久,門再度打開,晚飯和一個醫生被送了進來。
晚飯是兩塊硬邦邦的肉餅和兩碗浮著油花的菜湯。醫生看上去同這晚飯也並無區別,從頭到腳無一處不油膩。好在他檢查的手法尚算專業。
“這男人情況很不好。”醫生『操』著口音非常濃重的愛爾蘭腔英語,“把我的氧氣罐拿來。”
敏真急道:“他需要回到岸上,接受正規的治療!”
“我還想吃法國『奶』油焗蝸牛配庫克香檳呢,小姐。”醫生嘲道。
他留下一小瓶氧氣罐,走了。
敏真給於懷平掛上了氧氣。於懷平吃不下肉餅,敏真隻好喂他喝了點菜湯,然後緊緊靠著他坐著。
她伸出雙臂,小心翼翼地將於懷平枯瘦的身軀摟在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將他溫暖。
“你真是個好孩子。”於懷平閉著眼,細細喘氣,滿臉泛著冷汗,“別害怕,敏敏,你舅舅和顧元卓,還有郭家的人,都正在努力找我們。你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