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霜霜番外)
早上被電話吵醒, 從被窩裏爬起來,我實在想罵娘。
電視台就是個摧殘人的地方, 我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要選實況報道這一組?我暗暗決定, 月底買兩隻雞給副台長送去, 讓她把我調到美食欄目去。
我伸了個懶腰, 準備收拾收拾下床, 回頭一看, 目光卻凝住。
大把大把的落發無一不在提醒我, 倪霜霜,你老了,你已經二十九歲了,即將要踏入女人三十的墳墓。
和你同齡的覓覓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冉冉再過幾個月也要生了,不過還好,簡婭還耗著呢。
挺好的, 至少我們都不願意在對方的婚禮上唱歌。
有生之年,還是給對方留個好印象吧,免得以後臨了臨了還耿耿於懷對方搞砸了自己的婚禮。
隻不過, 她至少有個沈郗眠願意和她耗著,可我呢?
我發愣過後,三兩下將枕上的落發抓起來,統統扔進垃圾桶, 再蓋上蓋子, 眼不見心不煩, 看不見就能自欺欺人了。
還在刷牙,手機便瘋狂地響起來。
我看了一眼,是張天那個倒黴催的。
反正在他麵前也不用顧及什麼形象,我一把接過,大著舌頭問:“找老娘幹嘛!”
他在電話那頭愣了幾秒,抱怨道:“你說話能不能溫柔點?”
我為什麼要溫柔?去他的溫柔。
“不說掛了!”
話畢,我利落地掛了電話,心頭一陣暗爽。
不過幾秒,電話又響起來。
我不耐煩地接過:“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他放棄了再規勸我賢良淑德、溫柔大方,開門見山道:“我下個月要回老家一趟,你要不要一起?順便載你。”
雖然與那小子共處一車令我著實不爽,但礙於車費問題,我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誰知他還不肯罷休,追問我:“你上個月是不是又去相親了?”
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怒從中來:“關你毛事!”
他小子從來沒有眼力見,非得問我:“怎麼樣?人家看不上你吧?”
我氣死了,這小子一天不打擊我身上癢是吧?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他計較,反手便掛了電話。
他沒有再打來。
收拾好後,坐車去台裏。
忙碌了一天,晚上有個局,推都推不掉。
有什麼辦法呢?人在江湖,總是身不由己。
我喝了很多酒,你知道,有些酒不得不喝,有些人不得不應付。
結束時,我終於忍不住,蹲在衛生間裏吐得死去活來。
有人拍拍我的肩,問我沒事吧?
是台裏的女同事。
我擺擺手,說沒事,讓他們先走,我家就在附近,可以自己走回去。
盡管他們不放心,卻還是拗不過我的執著。
我騙了他們。
其實我家不在附近,反而離這裏很遠,坐地鐵要坐將近一個小時。
可是,我突然很想一個人走一走。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一個老鄉聚會上,我同樣喝了很多,那時候的酒量遠沒有現在好,難受自然加倍得來。
我蹲在路邊吐,吐得死去活來,有人拍拍我的肩,問我沒事吧?
我回過頭去,看見那樣一張側臉,其實並不溫和,但莫名地令人安心。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笑了笑,遞給我一張手帕,灰色的,角落裏紋著幾個英文字母。
後來,我喝醉過很多次,也吐過很多次,也有很多人拍我的肩,他們微笑,或是擔憂,關心地問我:你沒事吧?
可是再沒有一個人願意遞給我手帕,堅持把我送回家。
那天在宿舍門口分別時,他說:“你叫倪霜霜是吧?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如果,你一開始,不是抱著那樣的念頭。
他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看得出來,他並不高興,唇緊緊抿著,似乎在隱忍怒氣。
他其實沒有說他喜歡我,他隻是說:“霜霜,我們在一起吧。”
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我為此暗暗竊喜,為他奔波勞碌。
對他來說,我可能不像個女朋友,倒像個不要錢的跑腿小妹。
我想到以前的自己,唾棄不已,原來,那時候的喜歡,竟然可以那麼卑微。
我沿著街道一直走,高跟鞋磨破了腳,我把它脫了,提在手上,光腳而行。
我一麵走一麵唱著歌,唱得忘乎所以。
路人大概在想,這是哪裏跑出來的瘋女人?
我的腸胃一直不太好,上大學時,吃一頓小龍蝦可以拉好幾天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