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有的人,生來就注定不平凡。
可能初時微末凡塵,卻終有一日會上九天攬月,下汪洋斬蛟,覽遍那天涯海角。
一、酒是陳酒人是故人
初冬臨近,已近黃昏,天上黑壓壓的一片將雨未雨之象。黑雲低沉得像是要一下子崩塌下來,鬱鬱森森的山林枝葉也無比繁茂,兩者都差不多貼合在了一起。
這裏是蜀中的連雲山。
一個小莊子落坐在連雲山腳下,水霧升騰中若隱若現,雞犬桑麻,顯得無比的寧靜。望過去真像是一副淡墨的山水畫。從莊子裏延伸出來的小道曲徑通幽,一直消失在連雲山深處。這條小道上,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緩步蹣跚著,很單薄的模樣,膚色偏黑,臉上因染了些汙漬而看不真切,不過眸子卻很澄澈。
背著一個竹背簍,柴禾已經在裏麵裝滿了大半,手中拄著一根枯枝,沿著小道一路走走停停,不時撇頭四顧,或者鑽入道邊的灌木叢中,當是在尋拾燒火的幹柴。耳邊寒風呼嘯,吹得十分凜冽,使得他時時將凍得通紅的手放入懷中摩挲,再使勁搓一搓臉,裸露在外的皮膚實在是不堪寒風侵擾,這樣也是能給他帶來一些溫暖。
他叫江醒。
一個土生土長的蜀人,與尋常人不同的是,他時常會做一些怪異的夢。
夢裏幽幽暗暗,什麼東西都不真切。身份也並不是他臆想中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而是被一對中年夫妻罵為蛀蟲的……啃老族……好像說的是這個東西,然而卻是不明白到底什麼意思。直到後來,他喝了很多很多酒,走在滿是石頭砌成的高樓中,被一個鐵盒子樣的怪物硬生生撞死了。
從懵懂到記事至今,活了十幾年,做了很多類似於這樣的夢。
江醒從來都沒有把這些說與人聽,因為裏麵的事物實在是太過於牛鬼蛇神,不似塵世人間。
”看這天氣好像是要下雨,我再撿幾根柴禾就走算了,“江醒自言自語,顛了顛背上的竹簍,思量著裏邊的分量,應付兩天應該夠了。
狂風更凜,風中夾雜的水汽也愈來愈厚重,江醒抬頭望了望那黑壓壓的墨雲,連忙加快手腳。
驀地,天際隱有長虹劃過,沒有絲毫的動靜,直接落在了江醒視野範圍盡頭的一顆大樹上。
繁盛的樹冠搖曳,人影也隨之晃晃蕩蕩個不停。
如同海市蜃樓,無比夢幻。
一人婀娜苗條,一人猿背蜂腰,很明顯的一男一女;他們衣袂飄飄,江醒還看到其背上斜負著奇怪的長匣。那風中淩亂的脫俗姿態,讓江醒覺得一時間都覺得整片天地失了顏色。
“神仙?”
“妖怪?”
腦中閃過兩個念頭,大駭之中,江醒忙不迭藏身於旁邊的樹幹後麵,胸膛起伏,捂著嘴不敢喘氣。
“楓葉血紅,已至深秋,恭迎尊師回宮!”
江醒躲在側麵,忍不住伸出腦袋偷偷瞧著,隻見她黑發墨染,白衣勝雪,眸中似有星辰搖落,對著連雲山微微欠身。聲氣乍聽起來雖弱,可空靈的傳出去了很遠很遠,大風呼嘯中,連江醒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人物?
莊子裏最漂亮的李嬸嬸都趕不上其萬分之一。那些夢裏,泛光盒子中搔首弄姿的每每醒來後都覺得明豔動人的女人,怎樣也不可能會有如此出塵的氣質。
似真似幻,在這一刻江醒真的認不清現實了。
細雨濛濛,落下人間。
那男子也稍許彎腰,兩人似乎是真的在恭候什麼人。江醒正偷偷瞧著,準備打量男子的容貌,卻見他突兀轉過頭來。即使天穹之上沒有雷霆響起,但他目光如電,望過去,使江醒隻覺天地一亮,整個人都似乎暴露出來,在他眼中纖毫畢現。空氣重如漿液,壓迫得胸膛不得起伏,呼吸也仿佛為之停止。江醒一個激靈,就想要把探出去的腦袋收回來,然則絲毫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