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婧媛點頭:“遇到貴人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開水房走去,經過護士站的時候,一個聲音突兀地冒了出來:“許婧媛?”
李小佳和許婧媛循著聲音方向看去就見護士站櫃台那站著個頭發有點斑白的男人,約莫50來歲,穿著白大褂,架著副玳瑁眼鏡。
李小佳立刻去瞄他胸牌,沒找著。
許婧媛瞅著他看了半晌,似乎也沒認出來。
倒是他自己,主動抬起手臂,做了個引體向上的動作:“是我,高中時候坐你後麵的,江其儒!”
“哦,哦……哦——”許婧媛一連“哦”了三聲,到最後一聲,才算徹底想起這個人,“老同學。”
江其儒往前走了兩步,拍拍自己的白大褂衣袋,感慨著接了一句:“都快算不清多少年沒見過了,老同學——”
人到了一定年紀,好像就特別懷舊。以前完全記不住的同學,聽說是同一個學校的,立刻也就變得親切。
許婧媛就是,她看著眼前和印象裏模糊的平頭少年完全不同的半百老人,又是心酸又是驚喜,百般滋味一齊湧上心頭。
她記得,自己死去的丈夫,以前似乎也經常跟他們一起踢球、比賽引起向上。
歲月無情,帶走了一些人,也把剩下的人變得麵目全非,寒霜滿鬢。
江其儒笑了一陣,主動問:“你怎麼來醫院了,陪老楊看關節?我記得他關節好像不大好。”
許婧媛的表情僵了僵,擠出一點淡淡的微笑:“老楊已經不在了,再也……不用老是抱怨陰雨天膝蓋疼、腰酸。”
江其儒愣了下,趕緊說了抱歉。
許婧媛最怕見到的就是老同學這樣悲憫的表情,她跟丈夫楊帆是高中同學,一路相戀到畢業工作,最後成家生女,一直是同學朋友們交口稱讚的模範夫妻。
楊帆的早逝,是她的遺憾,也是其他人的遺憾。
即便是真心憐憫,她也已經完全不需要了。
這十幾年,沒有了楊帆,她還是許婧媛,還是把楊曦同養大。隻是夜深人靜時,想起夫妻的共處時光,有些失落和寂寞。
而現在,都十幾年過去了,這把刀子也早不如初時銳利。
但再鈍也是刀子,割到身上還是會疼的。
她於是轉移話題道:“是我女兒,不小心摔傷了,住在那邊病房。”
“那邊是普外吧,”江其儒隻瞥了一眼便了解了,“病床安排下來了吧?”
“謝謝老同學,她已經住進去了。”許婧媛道,提了提手裏的暖瓶,“我先去給她灌點熱水,回頭找你聊聊。”
江其儒當然同意了,等李小佳和許婧媛走出挺遠了,又追了上來:“我一會兒還去查房,怕錯過了,留個手機號吧。”
許婧媛便認認真真留下了號碼。
許婧媛和李小佳一起走到開水房門口,都還能感受到江其儒老先生那熾熱的目光。
“許阿姨,你魅力好大呀!”李小佳道,“我和曦同在這地方轉悠好幾天了,隻有熊孩子和冰山男才會搭理我們。你倒好,一來人家就衝你要手機號了。嘖嘖,落差巨大,我覺得心好痛。”
許婧媛被她逗得笑起來,拿餘光在不鏽鋼的水箱那瞥了一眼,正看到江其儒轉身離去的背影。
這些人的愛情呀,耐心都是有限的。
能夠站在那個地方等那麼久,就已經算長情的了。
而楊帆,從高中寵到工作,當真像大樹一樣在努力替她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