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江家父子一口一個自己不適合出院,楊曦同還是認認真真跟前來查房的黃主任開口谘詢。
黃主任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仔細查看了之後,老老實實道:“再養個幾天吧,等炎症消下去。”
楊曦同瞬間產生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感。
吃過午飯,李小佳帶著霍琦和幾個孩子來看她,活似一隻大母雞帶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雞崽。
楊曦同雖然欣慰,但也無不抱怨:“你帶他們來幹嘛?我這兒躺著呢。”
李小佳哈哈大笑,“不能讓你忘記咱們幼兒園的氛圍嘛,怎麼樣,天天近水樓台,有沒有撈撈月亮?”
楊曦同一臉茫然。
李小佳歎氣,狠狠地戳了下她腦門:“那小帥哥醫生呀,拿下沒有?”
“拿……拿下他?”楊曦同語氣微妙,“我為什麼要拿下他,他有什麼值得我去拿的?”
我打小就把他拿下了好嘛,不過是……命運弄人而已。
李小佳可不知道這一出,把椅子往她床邊拉:“就算是個人渣,臉長得好呀,看著就賞心悅目的——你要真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姐姐可就上了,我都空窗小半年了,正急需愛情滋潤。”
楊曦同嚇了一跳:“你別亂來啊!”
“我怎麼亂來了?”李小佳不服,“漂漂亮亮一隻花瓶,你又不用,還不許我往裏麵插個花?”
“不是……”
“那怎麼了?”
“他……”楊曦同咬牙,“我們以前認識的時候,他有挺嚴重的心髒病的。”
李小佳變了臉色,搖頭道:“高危病啊,那算了。”
***
在江其儒的記憶裏,江儼然一直就是安靜而冷漠的。哪怕是心髒病發,躺倒在病床上,也隻會默默地抓緊床單,盯著床頭的輸液管發呆。
暗戀的滋味他當然是知道的,緊張的高中生涯裏,一扭頭就能看到坐在自己前方的恬靜女孩。
可惜,那女孩還有一個青梅竹馬般的小男友。
這個男友,樣樣都比自己出色,就連照顧女孩,都溫柔得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誤。
如果許婧媛不是那麼早和楊帆成為了男女朋友,如果許楊兩人不是一畢業就結婚,多年一直恩愛……
江其儒沒有在感情上欺騙過任何人,他和前妻的婚姻破裂,的的確確和許婧媛沒有一點關係。
真要較起真來,前妻最不滿的,還是自己在經濟基礎一般的情況下收養了有先天性疾病的江儼然,並且不肯去做殘疾證明,要自己的孩子。
但是,一個明明隻要湊夠了錢,就可能在醫學上痊愈的孩子,為什麼要被打上“殘疾”的標簽呢?
江其儒不能接受,正如前妻不能接受明明還年輕,卻因為憑空多出的養子,而沒辦法生育孩子一樣。
這是他們的各自底線,說不通,談不攏,最後隻好分道揚鑣。
而在這期間,江儼然一直是懂事而安靜的。
和楊家小姑娘做鄰居的時候,他多大了?
10歲?11歲?
江其儒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望著頭頂上的天花板發呆。
那麼小的孩子,懂得什麼叫愛呢?
與其說是暗戀,不如說,是種執念吧?
他拿起電話又放下,最後還是打開了朋友圈,手指點著屏幕往下滑,轉了一圈沒有,再直接點進某個熟悉的頭像,很快看到了許婧媛昨天發的一條消息。
幾個半大的孩子湊在一起,圍著書桌不知在鬧些什麼。
許婧媛在圖片上方,打了一句話: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
江其儒愣了好一會兒,才按了個讚上去。
手指觸碰到屏幕到瞬間,屏幕突然震動起來。
緊接著,突然就轉為黑色,跳出接聽界麵。
江其儒手一抖,按下了接聽。
“喂,喂,是江院嗎?”
話筒裏傳來陌生年輕女子的聲音。
“我是江其儒,您是哪位?”江其儒回神道。
“哦!我是負責咱們醫院義工活動的劉菲菲呀,”話筒裏的女聲道,“是這樣的,前幾天小江醫生來替您報名參加下周去特殊兒童學校的活動——您確定是這個時間嗎?”
江其儒呆滯了好幾秒,才問:“你說江儼然給我報名,讓我去參加……義工活動?”
“對,”劉菲菲接著道,“和您一起的還有附中的老師許婧媛,柳青青幼兒園的老師楊曦同……”
“他自己呢?”
“也、也參加。”
“把……”江其儒站了起來,隱約覺得自己明白了養子的想法,但又有點不大相信。他繞著桌子走了三圈,果斷道,“把我們的時間都往後推一推吧,這陣子大家都沒空呢。”
掛了電話,江其儒看著重新回到眼前的朋友圈頁麵,到底還是把那個讚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