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戀定義(2 / 3)

她就著那點從窗戶那透進來的光,將床邊的輪椅拖動過來,小心翼翼地靠著左手和左腿往床沿挪動——這也算是她近來頻繁訓練的成果了,好歹恢複了一點自主移動的權利。

當然,想要反過來回到床上,就非要人幫忙不可了。

牆上的電子鍾無聲無息地變幻著數字,楊曦同推動輪椅,挪到窗戶前,將窗簾整個拉開。

在這裏並不能看到星光,前麵就是燈火通明的門診樓,不遠處的急診通道則斷斷續續來往著平車和行人。

醫院裏24小時無休。無數生命在這裏離去,無數生命在這裏降生。

楊曦同想起下午的爭執,多少還有有點心虛的——

但因為這些心虛,讓她承擔幼年無知的言論後果,也實在沒有辦法接受。

一個20多年的成年人,非要計較6歲孩子的話,也實在是有點胡攪蠻纏。

按他的視角來看,她的大半青春回憶都要改寫了。

6歲時候喜歡上了一個10歲的清秀男孩,雖然長得很像女孩但其實不是。

6歲的時候有了第一次初吻,雖然很像遊戲,但是畢竟發生了所以應該還算青澀回憶。

6歲的時候許下了保護對方一輩子的承諾,雖然童言無忌,但是畢竟言出必行……

楊曦同用左手拄著下巴,看著玻璃窗外的夜幕發呆。

這樣的話,她的整個人生,都要被重置了啊——

她的美好初戀,她的酸澀回憶……甚至連接下來的幾十年,都沒辦法擺脫了。

小江醫生長得再好,眼睫毛再長,嘴唇再漂亮,吻技再好,也是不能要的。

她正想得入神,身後卻傳來一聲噴嚏聲。

楊曦同嚇了一跳,趕緊推著輪椅轉身。

門口的那張閑置的陪護椅嘎啦嘎啦響了兩聲,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爬坐了起來。

“什麼人?!”楊曦同提高嗓子。

“是我,江儼然。”

牆邊的壁燈被打開,坐那的人果然就是江儼然。

他臉上全是紅印子,睡得雙眼迷蒙,看起來倒是比白天容易親近多了。

“你怎麼在這?”楊曦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江儼然抓了下頭發,皺眉看著她,半晌才回神道:“一直都在,你還沒把信還給我,忘了?”

這一次,楊曦同是真沒忘。

他們討論小朋友遊戲時的肢體接觸,算不算初吻來著。

無奈立場不同,看法不同,到後來就開始比賽誰更有耐心。

——最終的結果,似乎是睡神贏了。

江儼然看了眼時間,吃力地站了起來。

他倒沒有執著到非要不睡覺也守著她問出個究竟來,但是一整天的高強度工作實在太累了。

不知不覺,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他拉開病房門,走廊裏一個人影也沒有,“吱呀”的開門聲嘹亮到刺耳。

屋裏的楊曦同終於有點過意不去了,含糊地挽留道:“反正都這個點了,不如幹脆睡到天亮再走。”

江儼然回頭瞥了她一眼,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最後還真坐回了陪護椅上。

這個病房並不是vip病房,因為恰好被足有三人環抱那麼粗的巨大方柱切,所以沒辦法放下第二張病床。

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單人病床,加門外加護床們的公共洗手間。

喜歡單人間的病人,自然不會喜歡別人來分享自己的洗手間。

無所謂房間裏住幾個人的病人,也不喜歡不同的病人反複穿過自己的房間。

不知不覺,這個非vip特殊單人病房就成為了爹不親娘不愛的雞肋。

楊曦同睡眠質量極好,對這個房間倒是挺滿意的。

可現在江儼然一“陪夜”,立刻就變成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境地。

江儼然躺回到椅子上,視線餘光卻還留在她身上。

——她上的了輪椅,卻上不了床這個事,他也早聽護士們提起過了。

“你要不要再睡一會?”他主動問道。

“我……”楊曦同幹笑,“不用了,我都躺了一天了,正好坐著休息一會。”

那根方柱的關係,楊曦同輪椅的活動範圍也十分有限。

從床邊到窗戶邊,沒問題。

從床邊到門口,完全不要想。

那張病床和柱子,就是天然隔絕的屏障。

江儼然翻了個身,看起來似乎又睡熟了過去。

楊曦同推著輪椅往床邊挪了挪,又往柱子那挪了挪——那個縫隙,她坐著是絕對過不去的。

她便隔著床和柱子,遙遙地望著江儼然的背影。

墨綠色在昏暗燈光下,看起來跟黑色也沒什麼區別。

人躺倒之後,差別也比站立的時候小了很多。

小時候在病床前看他,總覺得脆弱易碎。

如今看去,雖然疲勞,但已經不覺得他需要保護了……

“咿呀——”

江儼然突然翻身,楊曦同要調轉輪椅已經來不及了。

四隻眼睛對上,什麼情緒也來不及藏了。

“看什麼?”

楊曦同囁嚅,手指在輪椅扶手上慢慢摳挖了兩下,才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她抬手抓了下因為睡覺而有些蓬亂的頭發,“覺得挺對不起你的……那麼多事情……我都忘了。”

江儼然沒吭聲,半晌,又坐了起來。

“不怪你,我6歲以前的事情,也都記不清了。”

“我……”

“不要說好朋友,我連親生父母的臉都記不清了,隻知道他們因為我生病,不要我了。”

這一句話不啻於天外驚雷,把楊曦同臉上的驚訝照得清清楚楚。

“你是說……那江院長……”

“他是我養父,”江儼然往後靠了靠,將陪護椅後麵的白牆當做倚靠,“我6歲的時候,父母因為負擔不起醫療費,把我扔在了醫院急診。是這家醫院救了我,他們還集資募捐給我做了好幾次手術——後來能痊愈也完全靠他們。我爸爸那時候剛結婚,連孩子都沒有,勉強算是符合收養條件,就把我領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