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看著那些興奮地奔波在兩個動物道具之間孩子,她腦海中出現的,卻是江儼然和那些殘疾兒童的臉。
如果,那些天鵝蛋沒有被錯放入養鴨場;如果醜小鴨醒來時候看到的是真正的父母和公正的評價……它是不是,就不用再受那麼多苦,不用再看著水中的倒影自卑?
如果,盧阿姨真的是江儼然的親生母親,他真的,就完全不在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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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點30分整,班裏的孩子除了霍琦,都被父母接走了。
楊曦同先開車把她送了回去,再去醫院探望孟存曦。
孟小姑娘家底雄厚,一人獨占了超大的一間vip病房,還有專職保姆伺候著。
見楊曦同來,孟存曦一臉哀怨地靠著床頭凝視她:“小楊老師,可把你們嚇著了吧?”
楊曦同想起垂頭喪氣的方軼楷,苦笑著點頭承認。
孟存曦於是抬起胳膊,指指床頭櫃上的水果:“那您吃點香蕉吧,香蕉壓驚。”
那一臉硬撐出來的老成的模樣,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她的樓下,就是盧阿姨住的地方。
五人間的大病房,隔壁是奄奄一息的70歲老婆婆,一進去,就有股死寂的暮氣。
她一個人靠在床頭,手臂上打著點滴,既沒人陪床,也沒什麼人來看望。
楊曦同在門口徘徊了半天,到底還是沒進去。
她是真怕了盧阿姨那雙傷慟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般。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楊曦同這樣說服著自己,沿著走廊慢慢往電梯那走。
通用電梯隔壁的工作電梯卻突然打開了,江儼然寒著臉,大步從裏麵走了出來。
糟糕!
楊曦同在瞄到他的一瞬間,倏地蹲了下去——護士站的弧形櫃台正好把她遮了個嚴嚴實實。
江儼然出了電梯,筆直地往楊曦同剛剛離開的五人大病房走去。
和她一樣,他也在門口停下了腳步,隔著木門中央鑲嵌著的玻璃往裏看去。
走廊裏有病人們交頭接耳的聲音,有護工推著小車輕微的碰撞聲。楊曦同豎起了耳朵,也聽不到那五人間裏發出的一丁點兒聲音。
江儼然就那麼木然地站著,白大褂被頭頂的空調出風口吹得微微顫動,仿佛一株不會說話的白色菌類。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有護工挨個病房的灌熱水瓶。
江儼然若無其事側身讓開,轉身穿過醫生站和護士站中間的通道,進了空蕩蕩的工作電梯……
楊曦同慢慢站了起來,猶豫半晌,再一次走回到病房門口。
推門而入。
盧阿姨在看到她的瞬間,雙眼驀的亮了起來。
“楊小姐,你來了?快坐!!”
那次昏迷之後,盧阿姨稱呼她,就總有股近乎奉承的情緒在裏麵。
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楊曦同甚至開始覺得自己不應該空手進來了。
畢竟,她也是一個病人。
“你坐呀,這個椅子是幹淨的,沒人坐過,也沒人躺過。”
盧阿姨指著屬於她這張病床的陪護椅,殷勤地解釋。
楊曦同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責問又咽了回去。
千言萬語,最後彙成了一句:
“你知道去哪兒驗dna?”
盧阿姨愣了一下,隨後倏地坐了起來。
她近乎仰望地看著楊曦同,似乎想要笑,眼淚卻一下子湧了出來。
“謝謝您,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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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儼然從住院部出來,經過食堂吃了晚飯,又在急診那溜達了一圈,幫忙做了好幾個清創,才回到兒科住院部的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