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水落石出(1 / 3)

第52章水落石出

“腦部的腫瘤是最先需要解決的,我們神外建議采取的治療方式一共三種,手術、化療和全腦放射性治療,當然,如果能通過靶向基因檢測,靶向治療也是不錯的選擇。”神經外科的科室主任看了江其儒一眼,指了指牆上的片子,“手術嘛,江院也明白,開顱風險肯定有,而且不一定一次手術就能徹底清除全部的癌細胞,複發可能性很大,雖然馬上就能把壓迫到腦部神經的腫塊清除……”

楊曦同靜靜地聽著,江其儒也沒吭聲。

事關生死的選擇,再慎重都覺得不夠周全。

肺腺癌腦轉移要是惡化的快,幾個月,就足夠把一個大活人折磨成冰冷的屍體了。

“如果是我自己,我就選放療,”楊曦同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但我畢竟不是她本人,這麼大的決定,我不能瞞著她自己做主……她的身體一向也不太好……”她咬了咬牙,扭頭看向江其儒,“江叔叔,那個基因突變的檢測,要什麼時候才能出結果?”

江其儒歎氣:“這個我們醫院做不了,但是省肺專科醫院能做,大約四五天出結果。”

“那能不能……等結果出來,再告訴她?”楊曦同近乎懇求地看著他,“她生活習慣一向很好,按你們剛才說的,她通過檢測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總是,要先讓人看到一點希望,才好繼續……繼續……”

“你的意思我知道,”江其儒拍拍她手背,“可在等待的時間裏,我們就什麼都不做嗎?檢測也可能通不過,那樣的話,寶貴的時間就浪費了。而且,放療跟靶向藥物治療也不衝突……既然你對她有信心,也要相信告知比隱瞞好,早一步晚一步,並沒有那麼大區別。”

楊曦同沒有說話,過了好半天,才輕輕地點了下頭。

江其儒也鬆了口氣,接著道:“別擔心,江叔叔和你一起去,對你媽媽有信心一點。她要是不夠堅強,怎麼能一個人帶著你堅持到今天呢?”

“嗯。”

從會議室出來,正是護士們挨個病房分藥、掛鹽水的時候。

護工也忙碌地穿梭其中,運送換洗衣物,擦拭每個衛生間配備的沐浴液,督促家屬把陪護床收起來……

楊曦同早在自己住院時候,就對這裏的作息熟悉得不行。最近又一直陪床,恍惚產生一種,其實她就是住在這裏的錯覺。

每天同樣的時間起床,同樣的時間吃飯,同樣的時間入睡。

唯一不同的,大約就是值班的年輕住院醫和護士會輪換,附近病房裏的病人們,在不斷的入院、出院。

就連樓上的孟存曦,也已經由堂姐陪著,開開心心辦理了出院手續。

小姑娘不知人間疾苦,換上新裙子,特地過來告別。

她揮著手喊“小楊老師幼兒園見”,再衝病床上的許婧媛喊:“楊老師您也要快點好起來。”

許婧媛笑著看著她,並沒有糾正“楊老師”這個稱呼。

多少年前,楊帆在世時,她的生活裏,滿滿的都是“楊老師”留下的痕跡。

連許婧媛自己,都會玩笑著喊他一聲“楊老師”。

“醫院裏就是這樣,”江其儒仿佛也被楊曦同的思緒感染,微笑著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習慣——我幻想中的醫院啊,救死扶傷,來一個治愈一個,來一雙救活兩個。後來才知道,科學技術有天花板,醫療手段有局限。接受失敗,也是每一個醫生的必修課。過度治療有時候,還不如妥協放棄。”

楊曦同側頭過去看他:“江叔叔……”

“病痛來臨時,我們除了嚴陣以待、盡量搶救,剩下的,也隻有安慰了。”江其儒也回看她,“而對病人來說,接受,也是門學問。你看樓下乳腺腫瘤那區,一大半都是早期乳腺癌。她們十天半個月來化療一次,好多人都自己一個人來,預約好時間,拎個小包,帶上洗漱用品,跟住賓館似的。等化療那天,家裏人再過來陪床,隔天出院,回家繼續養。把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都壓縮到了自己能承受的最佳點,日子也照樣一天天過下去。”

這樣的病人,楊曦同也是接觸過的。

愛漂亮的戴個頭巾或假發,大大咧咧的就光著頭,因為熟悉醫院情況,預約進來時甚至喜歡挑病房——喜歡衛生間大的,喜歡靠窗的,喜歡朝北的,喜歡朝南的,各有各的愛好。

又因為是老病號,互相之間還喜歡串門。

她住院時,就曾經有兩個戴帽子的阿姨總喜歡手拉著手在走廊那溜達。

楊曦同想象了下許婧媛戴假發的樣子,終於笑了出來:“我媽媽一定不會選化療,”她比劃道,“她頭發那麼黑,都舍不得染色。”

江其儒也跟著笑,“放療也會掉頭發”這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誰不喜歡美麗呢——

誰又不是為了生存,辛苦抉擇,努力掙紮。

推開病房門,屋裏開著電視,許婧媛靠著床頭,正盯著電視機看。

見他們進來,笑了笑,坐起來:“怎麼樣,今天能出院了嗎?”

楊曦同下意識便轉頭看向江其儒,他還維持著進門時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楊曦同拉開椅子坐下來,深吸了口氣,才開口道:“媽媽,關於您的病……”

***

江儼然一出食堂的門,就看到站在樹蔭下的盧敏。

他立刻就要往回走,腳都邁出去好幾步了,又收了回來,轉身朝她走去。

盧敏很快發現了他,臉上既是訝異,又是驚喜。

“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好意思喚出他當年的名字——“江儼然”這三個字,則是單純的不願意喊。

至於“江貝貝”,這是僅屬於他成為江其儒養子之後的童年的。

盧敏,理所當然是不知道的。

“我們談談,”江儼然說得很快,腳步都沒停,“去前麵走走吧。”

“好!好!”盧敏欣喜地跟上來,手裏緊攥著傘,明明豔陽高照,曬得頭皮都有些發燙,居然也想不到要把它撐開。

二院的綠化做得很好,人工披上的草皮生機盎然,灌木叢鬱鬱蔥蔥,連噴泉邊的水池裏,都種了不少睡蓮。

江儼然個子高,表情又冷,哪怕是肩並肩在走,都帶著股疏離感:“你非要找我,想做什麼?”

“我是你媽媽,”盧敏感歎,“怎麼能不找你呢?”

“我早說過了,以前的事情我都記得。”江儼然冷笑,“你要找我,何必去什麼學校找,直接來醫院問,22年前有沒有孩子死在急診,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