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明佛教高僧出山(2 / 2)

韓愈因受佛骨之累,未免遷怒和尚,不甚接談。這日,在禪床上坐了半晌,見那僧人默然打坐,全不動念。心下暗想道:“吾閱僧人多矣,不是趨承慣勢,便是指佛騙人;這個僧人二者俱無,頗有道氣,不可以其為僧而失之。”複又走下禪床到琉璃前閑步。那僧看見,也就立起身來陪侍。韓愈因問道:“老師大號?”那僧答道:“法名大顛!”韓愈微笑道:“老師大定,何轉名大顛?”大顛道:“竊見世之顛者,往往自以為定。則小僧之大定以為大顛,不亦宜乎?”韓愈聽了驚訝道:“高論所未聞也。”因又問道:“顛師既為佛家弟子,為何經文不設,鍾磬寂然?”大顛道:“欲鳴鍾磐,恐惹外塵;不設經文,為存古佛。”韓愈聽了大喜道:“師言甚妙,佛旨了然,使天下尊宿盡如老師,我韓愈佛骨一表,亦可不上矣!”大顛聽見說出“韓愈”二字,亦驚問道:“莫非就是昌黎大人麼?”韓愈道:“正是韓愈。老師深山高衲,俗吏姓名如何亦掛齒頰?”大顛道:“韓大人山鬥重望,孔孟真傳,方今海內一人耳。小僧雖寄跡方外,實潛心大道之中。一代偉人,敢不傾慕!但韓大人官居八座,為何遠刺一州?又所說佛骨,卻是為何?”韓愈道:“此乃敗壞佛門之事,本不當聞之老師。然老師主持正教,決不庇護邪魔,就說也無妨。鳳翔法門寺,妄傳昔年陳玄奘法師坐化其中,遺佛骨佛牙藏在塔中。每三十年一開,時和年豐。前日,法門寺住持生有和尚奏說,今又正當三十年開塔之期,請聖駕臨觀。今上憲宗皇帝信以為然,敕文武百官躬至鳳翔,將佛骨迎入大內供養觀瞻。引得這些愚僧燃指焚頂,男女布施,不惜身命資財,傷風敗俗,竟令帝主體統掃地。我韓愈看不過,因上佛骨一表,細陳弊端。聖上大怒,欲加典刑。賴朝臣保奏,故貶官至此。”大顛聽了道:“大人此表,不獨為朝廷立名教,實為佛門掃邪魔矣!今雖未聽,而千秋之後,使焚修不複侵政治之權者,必大人此表之力也!”韓愈道:“此表之為功為罪,俱可勿論,隻可惜塗首泥足耕種之米麥,風餐水宿商販之資財,不孝養父母,惠愛宗支,俱擲於無父無君不耕不織之口腹,以妄希不可知之福,豈不愚哉!”大顛道:“大人慈悲之心,可謂至矣!但墮落者深,一時提拔不起,沉迷者久,一時叫喚不醒。枉費大人之力。”韓愈道:“正為如此,老師何以教我?”大顛說道:“老僧竊以為以水沃火;而愛火者必罪水之殘,不如以火之靜,製火之動,而火自就於爐而無延燒之害矣!”韓愈聽了,忽然有悟道:“顛師法言微妙,愚解未詳,願明教之。”大顛道:“大人儒者也。以儒攻佛,而佞佛者必以為謗,群起而重其焰;若以佛之清淨,而規正佛之貪嗔,則好佛者雖愚,亦不能為左右袒而不思所自矣!”韓愈拱手道:“老師法言殊有條理,隻是當今佛法盡是貪嗔,若求清淨,舍老師而誰?”大顛道:“老僧叨庇平安,不焚不誦,山中禪定久矣。今既舉世邪魔,使我佛為有識所誚,則老僧義又不容不出矣。”韓愈大喜道:“得老師慈悲,功德無量矣。”大顛道:“老僧雖出,亦未必有濟,但盡我心耳。”二人講得投機,彼此愛敬,當夜各各就宿。

到次日早起,韓愈盥櫛罷,大顛命侍者奉上齋來。齋畢,韓愈欲起身回城,因執大顛手說道:“老師,昨夜之言,不可忘了。”大顛道:“言出於心,心即是佛,焉敢誑言?”韓愈大喜道:“老師不誑,足征我佛有靈。我學生到州中,即遣人來迎。”大顛許諾,各各珍重而別。正是:

真儒了不異真僧,一樣光明火即燈,

門隔人天多少路,此心到底不分層。

韓愈到了州中,放不下此事,隨即遣人具車馬將大顛法師迎請到州,朝夕與他講論佛法。大顛所說,皆有微妙之義,甚合韓愈之心。遂留連了月餘,方才送他起身。這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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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君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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