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猿求意馬(1 / 2)

詩曰:

圈兒跳不出,索子自牽來。

始信無為法,為之何有哉?

又曰:

茫茫一團氣,幻出東西天。

天且為地限,於人何有焉?

話說孫小聖,為頭痛直尋見了唐半偈,說出真情,轉問唐半偈是何法號,咒語是誰人傳授。唐半偈因說道:“我法名大顛,今上皇帝賜號半偈。原是潮州人,隻因見佛教淪入邪魔,上表請正。前因未蒙聖旨,故居此庵待命;近因各寺奉講經之命,感得唐玄奘佛祖與你老祖親臨法壇,顯示神通,將三藏真經都封了,又明說,我佛真經,必須求我佛真解,方得宣明度世。故今上皇帝十分信心,命老僧親往靈山拜求真解,即日要行。又感得唐玄奘佛祖與你老祖憐我隻身難行,授此定心真言,叫我三時默誦,自有大神通的徒弟來幫助上西天。老僧奉旨,才念得數日,早化得你來,一字不爽,豈非我佛有靈乎?”孫小聖聽了歡喜道:“原來卻是我老祖做成的圈套。他原說,不成正果,終屬野仙。他又說,他之前車,即我之後轍。今日求解,豈不與他求經一般,又是我的魔頭,又是我的正果。罷罷罷!隻得要幫扶老師父西天去走一遭了。”唐半偈道:“你果真心幫扶我西天求得真解來,這段功行卻也不小。”孫小聖道:“人皆讚說,心如金石,我的心是石頭裏生出來的,怎麼不真?我是個急性人,就此拜了師父吧。”隨趴在地下磕了八個頭,又說道:“既拜為師徒,就是一家人了,那個真言卻是再不可念。”唐半偈道:“你既肯盡心奉佛,我念他作甚?但你既入我佛門,拜我為師,便是我佛家弟子,我當與你摩頂受戒,喜得你頭發不甚多,也不須披剃。你名孫履真,這‘履真’二字倒也合我佛門機旨,隻是名字外人不便呼喚,我再與你起個僧家的俗號何如?”孫小聖道:“我原也有個俗號。”唐半偈道:“俗號什麼?”孫小聖道:“我老祖當年鬧天宮時,曾封齊天大聖,我欲繼其誌,故又叫做齊天小聖。”唐半偈道:“此等狂妄之號,非我僧家所宜。你老祖當時歸佛教時,也有個俗號叫做孫行者;你既是他一派,以後隻以小行者稱你何如?”孫小聖大喜道:“好好好!當時通臂仙原叫我起個俗號,我說,我又不求經,起他做甚?今既跟師父去西天求解,師父叫我做小行者,又不忘老祖,又不僭老祖,甚是合宜。”唐半偈見他說話爽直,也是喜歡,因問道:“佛家第一戒是打誑語,你方才說從東勝神洲花果山來,這東勝神洲到南瞻部洲相去半天,你怎麼來得這等快?莫非是打誑語!”小行者笑道:“那下八洞神仙尚誇嘴說:‘朝遊北海,暮宿蒼梧。’這幾步路兒打什麼緊,還要打誑語?”唐半偈聽了似信不信,又說道:“明日聖旨下了,就要起身去,你還有甚牽掛麼?”小行者笑道:“老師父也忒婆子氣,既做了你的徒弟,便死心塌地跟你,要去就去,還有什麼牽掛?”唐半偈聞言大喜,引他進去過了一夜。

到次日,憲宗差內臣齎了許多衣帽鞋襪、幹糧食物之類來賜他,又是中書寫的一路通關文碟、與如來求解表文並一路地方程途的冊子,又著太仆寺選了一匹良馬,又在洪福寺選了兩個精壯僧人,以為隨從,又命欽天監選了吉日啟行。唐半偈謝了恩,將衣帽鞋襪帶得的受了一兩件,兩個隨從僧人退還,道:“昨日已收了一個徒弟了。拜佛求解本該步行,但恐山遙水遠,這匹馬是要用的。”就叫小行者去收管。一麵托內臣回奏,依吉期即行,內臣去了。小行者將馬牽到唐半偈麵前,說道:“這樣馬有甚用處?如何走得許多路到得西天?”唐半偈道:“方才太仆官說是選來的良馬,怎說沒用?”小行者將手在馬脊上輕輕地一撳,那匹馬早伏倒在地,爬不起來。唐半偈著驚道:“似此如何去得?隻得再奏皇上,叫太仆另換。”小行者道:“凡間之馬,不過如此,就換也無用。”唐半偈忽想起來道:“我聞得八部天龍因變馬馱旃檀佛,求經有功,故後得歸真證果。這等看起來,這些凡馬果是去不得,又好拚著步行了。”小行者道:“老師父你雖存佛性,尚未具神通,如何走得這許多路?”唐半偈道:“我也自知難走,但世間哪有龍馬?”一麵說早不覺雙眉緊蹙。小行者道:“老師父且莫愁,要龍馬也不打緊。”唐半偈道:“就是長安豪俠以千金買駿,一時也不能有,何況龍馬?怎說不打緊!”小行者道:“若在他人果是甚難,隻因四海龍王都與我相好,等我去問他有多的龍討一條來,變匹馬與師父乘坐,就當我拜師父的贄見禮可好麼?”唐半偈變了臉道:“此乃拜佛求解的大事,又是帝王敕命,你怎敢說此戲話取笑!”小行者道:“我履真誌誌誠誠為師父算計,怎麼說是戲話?師父不信,等我去討了來,方見我老實。”說罷,將身一縱,早已不知去向。唐半偈看見,又驚又喜。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