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眨了眨眼,似有些迷惑的樣子:“為什麼要怕?”
男子頓時沉默了,他……怎麼覺得這個人類的小姑娘有點傻?
停頓了一會兒,他負著手看她,問道:“人類的小姑娘,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宋晚。”宋晚仰起頭,素白的小手一指他身後的楓林,複又重複道:“停車坐愛楓林晚,宋晚。”
“宋晚。”男子挑起眉。
“嗯。”她點點頭。
男子又勾唇,俯身將她拉了起來,順手擦去了她髒兮兮的小臉上粘到的灰塵:“我叫夜弄。”
“夜弄。”她愣愣的重複道。
“嗯。”夜弄輕笑一聲,點頭。
“你是妖怪嗎?”她看著他腦袋上毛絨絨的那對耳朵,到底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開口問道。
夜弄的耳朵稍稍一動,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遠遠的就傳過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公主!”
“公主殿下!您在哪裏?”
“公主殿下!”
夜弄聞言,轉身看過去,爾後挑了挑眉:“找你的人來了。”
“哦。”宋晚低低的應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情願。
“你要走了嗎?”她忽然又問了一句。
“我們會再見到的。”夜弄並不回答她的這個問題,隻是神秘的眨了眨眼。
“公主在那!”
“快快快!”
叮咚——
銀鈴作響,一片深紅淺粉的桃花隨風紛揚後,夜弄便不見了,隻留了一地馥鬱的桃花香。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寒風夾雜著鋪天蓋地的大雪呼嘯而來,厚重的雪花聲勢浩大的似乎要埋葬整個皇都。
宋晚已經跪在這裏一天一夜了,膝蓋埋沒在三寸深的雪地裏,除了麻木完全沒有了知覺,雙腿已經似乎不是自己的,亦是用不上半分力氣。
她不知自己是第幾次昏過去,又是第幾次醒來,隻知道這滿目蒼白的大雪一如鋪天蓋地的絕望,一並襲入她的腦海裏,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自小一起長大的侍女拚命替她撐著傘,以弱小的身軀試圖為她遮擋去幾分寒冷,可是一陣一陣的冷意還是深入她的心底,透徹心扉。
“公主,藍兒扶您回去吧,您的身子已經受不住了!”寒冬臘月天裏,藍兒竟急出了一身的大汗,在她的麵前哭的像個淚人。
宋晩隻是咬著唇,不言不語,絕強的跪在雪地裏不肯起身,她的視線已經模糊,全身一陣熱一陣冷,就快要撐不住了。
“公主,您要為自己的身子想一想!”藍兒跪在她的麵前,一邊抹著淚一邊試圖扶起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宋晚恍若未覺,隻是低著頭苦笑,半晌竟是笑出了一臉的淚痕。
國將不國,家不為家,她一介女兒身,無法上陣殺敵,隻能滿心憤懣。
她笑的滿心悲哀。
父皇隻知修仙問道,不理朝政,居然做出了舉國投降這種昏庸之事,而如今燕國的大軍就要駐進皇城了。
多次上書均被駁回,禦史台的老先生們被關押入獄,太子哥哥又被下令禁足,她有心無力,又為一介女兒身,還能做些什麼?
如今也隻能跪在這冰天雪地裏,乞求父皇能夠改變主意。
又一次昏昏沉沉,宋晚的身形一歪,倒在地上再也沒能站起來,模糊之中隻聽到了藍兒大驚失色的哀哭聲。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寢殿了,宋晚怔怔的睜著空洞的雙眼,不言不語。
藍兒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跪在她的床榻,一邊抹淚一邊開口道:“公主,您已經昏迷了三天了。”
“是太子殿下聽聞了公主的事,不顧禁令強行將您抱了回來。”
“城西發生了平民暴動,三皇子已經帶人去鎮壓了。“
宋晚聽著藍兒絮絮叨叨的講著這幾天宮內宮外發生的事,她不過才昏迷了三天,醒來之後卻已經變天了。
“聽聞,燕國的大軍已經入駐了皇城。”藍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小聲的說道。
宋晚一怔,爾後疲倦的皺了皺眉,閉上了眼睛。
三天後,大雪初停,天氣難得放晴。
宋晚一身華麗的盛裝,神色不明的站在城牆之上。
城下除了聚集了好些南疆的百姓之外,還有不少不明所以的燕國士兵。
“晚兒!”一道熟悉的男子聲音從身後遠遠的傳來,“你在做什麼?!”
宋晚轉頭看過去,望進一雙隱藏著懼意的黑色眸子裏。
“快下來!”宋鈺緊緊盯著她纖細的身形,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直接跌落下去。
“哥哥。”宋晚看著他苦澀的開了口。
“聽哥哥的話,先下來好不好?”宋鈺放輕了聲音,慢慢的向她走過去。
宋晚搖了搖頭,漆黑透亮的眼睛裏滿是悲哀:“哥哥,我曾經多深愛我的國家,現在就有多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宋鈺一愣。
“如今國將破,家將亡,除了以身殉國,我別無選擇。”宋晚的聲音很輕,但周圍太過寂靜,除了風聲再無其他聲響,是以她的聲音清晰的回蕩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