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沒資格。
月影的話利劍一般刺入葉嬙的心裏。她知道，這是事實,月影總是這樣一針見血地就把她埋藏在心裏最不願拿出來見人的東西掏出來,狠狠地踩在腳底。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抹去，就算記憶沒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追求完美的葉嬙人生中唯一的bug就是這件事情,可偏偏這件事情是那麼地嚴重,嚴重到至死都無法釋懷自己。
“月影，你說的對。”
半晌,葉嬙才從開自己那幾乎要被指甲劃破的手掌,淡淡地說道。臉上已是雲淡風輕，可皺起的眉心卻留下了一個缺口般的印跡，提醒著她,承認這個事實是多麼地令人絕望。
“所以，不要逼她了。”
“我不妨告訴你。不是我逼她,是人類大腦細胞的極限不允許她擁有兩副記憶。”
“那又怎樣？她自己的選擇,你有權利去剝奪嗎？”月影對上葉嬙精致到幾乎會拉扯所有靈魂跌入穀底的雙眸不屑地說道。“你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不管你說什麼,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她不會死。”
“你怎知？你了解她還是我了解她，你懂醫術還是我懂醫術，你更明白後果還是我更明白？”葉嬙的語氣越來越重，她幾乎難以控製自己從不外露的脾氣，就連月影的臉色也愈發鐵青，兩個幾乎捉摸不透的女人，就這個問題，變得越來越不像平日裏的自己。
而這一切，惴惴不安的施靈韻完全都不知曉。
“那也該尊重她的決定。”
“可是……”
“同一個錯，我們不能犯兩次。”月影握住了葉嬙的肩膀，迫使她對上自己清冷的眼睛。
她知道葉嬙聽得懂自己所說的事情，那個噩夢一樣的往事，就像是慢性病毒，一點點侵蝕著整顆心。這是她，蕭紅，葉嬙還有所有施家最高級別的人對施靈韻犯下的罪行，沒有人可以逃得走良心的譴責。
……
無盡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去。葉嬙的眼睛裏變幻過無數的情緒。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終於安靜下來，顫抖的身體慢慢恢複了平靜。
“我知道了。”
葉嬙的回答讓月影鬆了一口氣。她沒有把握說服葉嬙，來之前和來之後她都沒有把握。但最終她還是讓葉嬙答應下來了。雖然，月影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堅持，或許就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曾經對不起施靈韻，不想再做一次錯的決定，亦或是，她根本就再也承受不了如果自己的決定是錯的，靈魂的拷問會讓她經受不住。
兩人回到病房，施靈韻躺在床上，正闔著眼睛閉目養神，而儀器上的數據也顯示著她們走開的時間裏，施靈韻算是穩定了情緒。
而期間，施靈韻想了很多，本身軀體的記憶被喚醒了不少，她需要好好地整理才能將這些記憶歸為己用，而調動的同時又要注意時刻提醒著自己的身份，所以短短的幾個片段回憶，就讓她累的氣喘籲籲。最後隻能先放棄，好好休息。
“小韻，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兩副記憶？”葉嬙麵容恢複了往日裏的冷靜完美，話語中正常的語速和語氣讓月影放心了一些。
葉家人的冷靜就是她們的武器，隻要她們是冷靜的，月影相信她們的判斷力。
“我想試著融合一下。我真的不想消除記憶。”施靈韻苦澀地說道。她知道如果葉嬙強硬起來的話自己是沒有辦法的，可是，她不可能讓身體的記憶完全取代自己，這樣的話，她就再也回不到父母的身邊了。所以，施靈韻邊說著，邊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月影。
月影點了點頭，回以一個安定的眼神，不再說話。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果然，這一切都被葉嬙看在眼裏。即便有些事情深埋心底，施靈韻的當下反應還是讓她的心難受地如同刀割一樣。所以，在施靈韻的眼裏，月影比起曾經的自己更值得信任對不對？
葉嬙別開臉，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走到連接著施靈韻身體和大腦的控製儀器表旁邊，輸入了一係列的代碼，月影不懂，施靈韻也不懂，可施靈韻那害怕和不信任的眼神卻讓葉嬙輸入的手指都在發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