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驟停,那仙姬一怔,複又笑道:“杜君說什麼?”
杜衡神情嚴肅,一字一頓道:“你,不是她。”
仙姬放下箜篌,挨著杜衡坐過來,笑道:“莫不是杜君覺得,奴家生得不像您的心上人?”
杜衡冷眼瞧著那仙姬,正色道:“你不是剛才彈琴的那個仙姬,你們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
仙姬笑道:“方才在台上的,就是奴家呀,許是隔著簾子,杜君看得不真切。”
杜衡冷笑一聲道:“你當我是瞎子嗎?剛才彈琴的仙姬,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清冷憂鬱的氣息,她怕是連你這般笑都不會,你還敢說你是她?”
仙姬頓時麵色慘白,身體微微一抖。
杜衡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別處,道:“我也不想為難你,把剛才那個仙姬給我叫來,你可以走了。”
仙姬怔怔地望著杜衡,忽然帶著哭腔低聲道:“杜君別趕我走,在客人的房間裏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沒待滿,會被姐姐責罰的。”
杜衡道:“你怕她責罰?難道就不怕我生氣?”
仙姬跪在地上,啜泣道:“求杜君,至少讓奴家唱完兩首曲子吧!”
杜衡道:“到底為什麼不是她來伺候我?你們這一出偷梁換柱,到底什麼意思?”
仙姬閉著眼睛垂淚,搖頭不語。
杜衡歎了口氣,望著仙姬蒼白的臉,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剛才簾子後麵彈琴的仙姬,是花瑤,對不對?”
仙姬猛地一抬頭,滿臉的震驚。
杜衡心中一喜,果然被我猜中了!
“把她叫進來。”
仙姬聞言,聲淚俱下地叩首道:“杜君,您叫她來,奴家就沒命了啊!”
杜衡皺了皺眉道:“這麼嚴重?她到底是什麼人?要真這麼要緊,你們怎麼還把她安排在大廳那麼顯眼的地方?難道不會經常被客人挑中嗎?”
仙姬低著頭道:“她確是常被客人挑中的,可是,她不能被您挑中……”
“不能被我挑中?什麼意思?”杜衡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事情的關鍵了。
仙姬拚命地搖頭,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
杜衡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這樣吧,你也不用離開,把花瑤偷偷叫進來就好,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有我來扛著。但倘若你不叫,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讓你姐姐收拾你。”
仙姬哭道:“就算是讓姐姐收拾奴家,奴家也不能叫花瑤來……”
杜衡站起身,拔劍出鞘,直抵仙姬纖瘦的脖頸。
“你若再不叫她進來,休怪我無情!”
仙姬斜眼望著瑤華冷冷的寒光,身子又微微抖了兩抖。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箜篌旁邊,伸出玉指輕輕一撥。
琴弦一顫,卻悄無聲息,仿佛樂聲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不一會兒,房間裏開了一閃暗門,裏麵走出一個清麗絕俗的女子。那女子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憂愁氣息,如同一簇待放的丁香。
等看清那女子的麵容,杜衡渾身一震,終於明白了此地為何如此特殊,這裏的仙姬又是為何對自己如此設防。
這憂愁如丁香的女子,竟是招搖雲家的三小姐,雲安瑤!
“墨竹姐姐,你叫我來……”
雲安瑤話說一半,忽然看見杜衡站在房中,頓時呆立在原地。
杜衡愣了半晌,終於開口道:“你,你怎麼在這?”
“杜君!”
雲安瑤見是杜衡,臉上又悲又喜,她一下子撲在杜衡的身上,低聲哭叫道:“杜君救我!杜君救我!”
杜衡輕輕拍著雲安瑤的脊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先別哭,快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安瑤從杜衡懷裏抬起頭來,哽咽道:“是俞空桑,是俞空桑拿母親的性命相要挾,要我到這裏來做仙姬。我不想在這待下去了,求杜君快帶我離開這裏吧!”
“俞空桑?”杜衡心裏一沉。
雲安瑤使勁點點頭,道:“自從杜君百年前離開招搖那日,母君的身體便一天弱似一天,最後終於一病不起,眼見著要不行了。野火之戰前夕,俞空桑親自來招搖探望,並贈與雲家一個結界,說是可以維持母君的性命,但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我們雲家也參與野火之戰。大姐不願與杜君為敵,但俞空桑卻不同意,最後雙方妥協約定,雲家在野火之戰中袖手旁觀。”
杜衡沉默不語,野火之戰那日,雲鳴琅迎賓時的目光躲閃、大火之中的冷眼旁觀驀然浮現在眼前。
“可是,俞空桑後來得寸進尺,一定要我來這裏做仙姬,才能繼續用結界維持母君的性命,不然就揚言要撤掉結界。”雲安瑤淚如泉湧,清瘦的臉讓人心疼,“他還說我要是在這裏施法,結界就會破碎;我若踏出丁香閣半步,結界也會破碎;我要是違了仙姬長的意願,結界更是立時便要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