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方歌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呢?大抵是在整個家庭遭受了重大打擊之後,阿姨肯定已經沒了做飯的心思,叔叔也從來沒怎麼靠近過廚房,自然隻能是他這個家裏的頂梁柱挑起重擔了。
他熟練的翻著菜,蓋上鍋蓋,燜一會兒,許是看我洗菜太磨嘰了,站在旁邊開始幫我,結果最後就成了我站在一邊看著他洗菜,快速又不失條理,還真是個好男人啊。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一下子慌張的站到了炒菜那邊,卻也不知道該幹什麼,倒顯得有些多餘,索性出去。
一下子看見叔叔坐在陽台的竹藤椅上,似乎是在看夕陽,可背影上深色的線條卻像是悲傷的裝點,記得有個漫畫家說過,當他想不出來人應該有的悲傷的表情時,他就會畫一個背影,留下一定的餘地,給各自的傷心都留下一點空間。
我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那張照片,還是那年我見過的那張四人全家福,可轉眼之間,這張照片上的兩個人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照片上,就連一向不願意笑的曲方歌都微微彎起了唇角,而花翎自然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十足的小太陽,而阿姨叔叔還是那麼和善的笑著,為了這個完滿的家庭,也為了此刻的好時光。
“洛雲,花翎呢?”她話尾端帶著的顫音令人心疼,明顯瘦了很多的身形,我幾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麼著急的尋覓,那麼關切的問詢,而我做了些什麼,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躲閃著逃開了。
“現在就隻剩下我們爺倆了。”身邊傳來一個聲音,不知道叔叔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邊,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要是花翎還在,也應該是你這個年紀了。”
我轉開了目光,手指尖有些微微發麻的感覺。
“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我看著他慢慢走回書房,微弓著背,手放在身後,已然有了蒼老的姿態。
3
秋天的筆觸在樹梢尖端慢慢暈染開來,就連那天空也沾上一種高遠的感覺,看不到任何大塊的雲朵,夾帶了一點點幹燥的熱度,現在就站在了秋天這個季節裏。
想起有人跟我說過那座山的秋景,是前所未有的美麗,無意中跟曲方歌談起,他連忙問道,“那就這個周末去。”當真是快速到不可收拾,我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想起要點頭答應。
我看著他眉宇間凝起來的一片愁緒,最近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事,也算是一個放鬆的機會。
關於登山,存有的幾次都是不太愉快的記憶,記得還有一次是班級一同去登山,結果還發生了食物過敏事件。現在想起來,縱使當時爬的時候有些累,可彼此說笑間,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從車站出來,拚車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遇到了三個剛步入大學的高中同學,還是張揚肆意的年紀,車廂裏熱鬧得很,到了車途的後半段,彼此都安靜下來,大概是在火車上睡了太久,轉臉看著倚靠著椅背沉沉睡去的曲方歌,看來他是沒怎麼好好休息。
我看著窗外那些流失的風景,不斷倒退的綠樹,陌生孤立的房屋,逐次變多的山巒,隱沒在一片如黛的風景裏,當真是一片水墨風景畫。
周末的人也很多,背著很多裝備,入山口兩邊的商店大多是賣帳篷和零食的,我們就兩個人,爬山都是一項負荷了,隻得聯係那些可以送上山的帳篷,就此邁開了步子。
自然是走兩步就停下來休息一陣,背包裏的幹糧也可以慢慢減少,初秋的季節還算不上涼爽,殘餘的悶熱感還逗留在空氣裏,穿的衣服自然也被汗水侵濕,每當吃了一點東西才算是恢複了一點元氣,倒是曲方歌,或許是他本來對零食的興趣少,隻是不時喝幾口水解渴。
“我在西藏遇到過一個登山的人,他有一次跟我說,當他因為缺氧的感覺而有微微眩暈感,外界的寒冷像是把他關在了一個冰窖裏,夜裏閉上眼睛的過程中,每一次都可能在睡夢中無知覺的死去。可他心底卻覺得無比的滿足,他想到站在山頂的那種感覺,看到當初仰望的一切都在近處,似乎就此聽到了地球的心跳聲。”
“他說,那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多的星星,像是一伸手就能觸及到的高度。抵達山腳下的時候,他守到半夜才等到那絢爛的銀河,宛如神跡。”他的臉上有種淡淡的柔和,讓我想到流動的水
我沒去西藏,也沒見過那樣的星空,可我能感受到他心底的開心,那是一個我很少見到的曲方歌,他一向冷靜自持,理性處事,即便是在最近那件事故發生的時候,他也隻有那通電話的失控,一醒過來又恢複成了淡然的樣子。我希望這個樣子的他能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