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逃得一命的地方,後來變成他的陵寢所在,就是明孝陵。
救朱元璋避開彭素王仿如雷霆震怒般一擊的,正是新的丹楓九霞閣主人簡若顰。她扶起朱元璋,深深一福道:“民女簡若顰護駕來遲,死罪。”朱元璋驚魂初定,急忙躲到簡若顰的背後。
彭素王冷哼一聲:“恐以你的本領,終護不得這個駕哩。速速退下,我不想殺你!”簡若顰的表情半憂半喜:“你連丹楓九霞閣也不要了,怎這些許仇怨便放不下?天下已定,烽煙已洗,我今將莊名改回‘洗鋒’,是鋒銳之‘鋒’了。你怎不將屠刀放下洗淨,還要它再染血腥?”
彭素王雙掌一錯:“殺了這個暴君,天下才得太平,那時我自然放下屠刀。”他知道李樹坤未必能攔阻淩衝等人太長時間,拖延得久了,怕大事終於難偕,於是一狠心,飛身向簡若顰撲去。
簡若顰把手裏彩帶一抖,如箭般射向彭素王雙目。彭素王一劈空掌打出去,雖是一掌,掌力卻有多股,饒是那彩帶軟軟地不受力,也被他“呼”得打成碎片,漫天飛舞。簡若顰才拔出腰間軟劍來,被彭素王一峻極指,將劍震為兩斷。
朱元璋雖然沒練過高深的武功,也看得出來簡若顰不是彭素王對手,他不敢多耽擱,轉身便跑。彭素王兩掌逼開簡若顰,發足追去。堪堪追到朱元璋的身後,突然草叢裏伸出一枝竹杖來,點向他腰間章門穴。
這一杖出其不意,又來得迅疾,饒是彭素王的武藝天下無對,也險險著了他道,急忙閃身躲過。隻見周顛從草裏探出頭來,搖頭歎道:“可惜,可惜。”
彭素王怒問:“你既號仙人,如何處處庇護這個暴君?”周顛把朱元璋攔在身後,“嘿嘿”笑道:“我既號仙人,我庇護的,自是真命天子。天下無他便要亂了,管他是昏君、暴君,卻不容你殺他。”彭素王冷笑道:“我不信少得一人,便要天塌地陷!”飛腿向周顛踢去。
周顛以竹杖相迎,兩人交上了手,頃刻間又是十來個回合。彭素王心道:“原來那日在太白山中,這廝留了一手,拾掇他有些麻煩。”周顛卻心說:“我一人戰他不下,那鐵帽子老道又不在建康,這可怎生是好?”
再鬥幾個回合,簡若顰追了過來。周顛叫道:“簡女士速來助我。”他知道簡若顰的武藝雖然平平,但策應夾擊,也能給彭素王造成一定的壓力。但簡若顰卻站著不動,口稱:“兩位高人較技,我哪裏插得進手去?”
正說話間,隻見淩衝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彭素王眼角掃到他,不免分神,問:“李大叔哪裏去了?”說著話,險些被周顛一杖戳著肩頭。淩衝答道:“夏國堅攔著他哩,我如何能傷了他?你且放心。”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朱元璋在旁邊聽到這話,不由皺了一下眉頭,急忙叫道:“退思,速與周顛合力拿下此賊!”淩衝聞言一愣,但皇帝的旨意豈可違背,隻得脫掉礙事的公服,擲去烏紗,跳過去放對。
朱元璋看淩衝脫袍除帽,還當他要抗旨棄官,心下大恐,此刻看他衝了上去,一掌向彭素王後心打下,才鬆了口氣。他再招呼簡若顰:“簡女士,相助拿下此賊,朕定重重有賞的。”簡若顰卻依舊不動:“以多敵少,豈不壞了陛下臉麵?”
朱元璋心說:“性命都危急的時候,誰還要臉麵?”還想催促,卻看三四個人從山坡上衝了下來。
當先一個正是李樹坤,滿身是血,“哇哇”暴叫:“敢擋老爺者死!——小彭你在哪裏?”彭素王聽到李樹坤的聲音,又不免分心,叫道:“李大叔,不用管我,先去殺了皇帝者。”朱元璋聽了這話,嚇得一哆嗦,躲到簡若顰的身後。
簡若顰邁上一步:“李大叔,你可還識得我麼?”李樹坤看到她的臉,不由一愣:“小妹麼?”簡若顰道:“我是若顰,不是月寒。”李樹坤笑道:“原來長恁麼大了。來,快來相助大叔殺了這個狗皇帝。”
簡若顰有些尷尬地笑笑,他聽說過李樹坤變瘋的事,於是叫道:“大叔,你錯認了,這個是好皇帝。”一指彭素王:“這個才是壞人。”李樹坤搖頭道:“胡說,小彭如何是壞人?”說著話,直向朱元璋衝來。
這時候,尉遲鶴、夏國堅等人也趕到了,攔住了李樹坤。那龔羅睺卻早被彭素王一掌震傷心脈,再也動彈不得,未能跟來。兩人雙戰李樹坤,和那邊淩衝、周顛雙戰彭素王一般,都是分不出勝負。
朱元璋看看危機還沒有解除,急得連連跺腳,又怕刺客還有同黨埋伏在附近,躲在簡若顰身後也不敢動。又過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李樹坤漸占上風,克製得尉遲鶴、夏國堅隻有招架之功,無有還手之力。朱元璋心驚膽戰,卻突然看見旌旗招展,數百名士兵從西麵山坳裏疾奔過來。
當先一將,遠遠看到朱元璋,甩蹬下馬,一邊招呼眾軍把皇帝保護起來,一邊過來叩頭:“臣恐尋常士卒,對付不了這些刺客,特領了神機營過來,候陛下調遣。”朱元璋大鬆了一口氣,急忙從簡若顰身後閃出來,仔細一看,那將卻是外甥李文忠。
李文忠看眾人鏖戰在一團,想要招呼士兵放銃,又恐傷了自己人。別的還則罷了,淩衝和自己交情甚篤,周顛是帝師一般的身份,都不願累及。當下一伸手:“取銃來我打!”神機營士兵急忙遞上一杆最犀利的火銃。朱元璋重抖威風,拍拍李文忠的肩膀,叫著他的表字:“思本,待朕看你銃法。”
李文忠點點頭,填上彈丸,塞實火yao,吹著了火繩,想一想,瞄準李樹坤。隻是李樹坤與夏國堅、尉遲鶴三人身份都極迅捷,左右亂晃,互相遮擋,很難瞄準。眼看火繩要熄,李文忠咬一咬牙關,扣動了扳機。
“嘭”的一聲巨響,那直徑四分的鐵彈疾若流星,正打在夏國堅的肩胛骨上,直接穿透,又嵌入李樹坤的肋間。兩人幾乎同時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朱元璋也不管夏國堅是自己的臣子,鼓掌道:“古人射箭,一箭雙雕,不過如此!”
尉遲鶴看李樹坤倒了,手中拂塵凝聚氣力,如一支鐵筆般,直點他頸邊天鼎穴。拂塵尖端堪堪觸及,突然斜刺裏飛出一腳來,正踢在他腰胯上。尉遲鶴“阿也”一聲,骨盆碎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原來彭素王聽到李樹坤的慘叫,急忙使個險招,拚著受周顛竹杖刺在肋下,飛縱過去打倒了尉遲鶴。他忍著肋下疼痛,背起李樹坤,轉身就跑,心中想道:“留得青山在,終有殺這狗皇帝的一日。我若折在這裏還則罷了,若坑陷了李大叔,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