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裏植物茂密,一人一騎踏著植物間隙狂奔,隨時有墜馬而亡的危險。鎮定如阿什利也不禁額頭冒出冷汗。

這時,前方傳來巨大的響動。女士驚恐的哭叫聲、馬匹受驚的嘶鳴、男人粗魯的喝罵清晰可聞。

阿什利皺起眉頭,不僅因為可能發生的凶案,更因為動靜傳來的地點正好攔在帕加索斯狂奔的道路。他們以這樣的速度衝過去,不管撞上什麼都不會是件好事。

“帕加!慢下來!”道德感令他不能放棄遭受傷害的女士,隻有輕拍帕加索斯的脖子,收緊韁繩,盡量傳遞停下的訊號。

今晚蠢馬鐵了心要和主人作對,它像炮彈一樣橫衝直撞。待阿什利看見停在林中的馬車,心中已經充滿不祥的預感。

“帕加索斯!慢下來!別『逼』我!”阿什利發出痛心的呼喊,他抱住小夥伴的脖子,妄圖喚醒它的靈智。濕熱的淚意在眼底醞釀,他看不見馬車上百合花小姐驚恐的臉,看不見黑人暴徒醜惡的表情,隻能向上帝祈求一點憐憫。

最後關頭帕加索斯像是想起了什麼,混沌的雙眸中浮現出一絲理智的柔光,然而一切太晚了。

高大的純種馬以絕對的速度撞上馬車前欄,它的主人被狠狠拋起,滾落在有厚厚腐植層的土地上,受驚的拉車馬在束縛斷裂的瞬間逃跑,黑人暴徒早就在事故發生前逃之夭夭。

阿什利不顧渾身的疼痛瘸著腿來到愛馬身邊。帕加索斯倒在地上艱難地喘息,它被洗刷地閃閃發亮的皮『毛』沾染上汙泥,四條漂亮強健的大長腿有一條不正常地扭曲著。

它的腿斷了。

它完了。

“帕加索斯!”痛苦的呼聲在阿什利喉間盤旋,他哽咽著,跪下來撫『摸』愛馬漂亮的鬃『毛』,又『摸』『摸』它的長臉。

帕加索斯深棕『色』的大眼睛裏流『露』出悲傷和安慰,它費力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心,又輕輕蹭蹭那雙溫暖的手,斷腿抽搐著顯然在忍受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阿什利自責地喃喃。帕加索斯是他的十歲生日禮物,那時它還是匹漂亮的小馬,個頭不大脾氣不小,除了阿什利誰都不給碰,有一點不滿意就又踢又咬,住房子都要單間。直到碰到奈特小美馬,臭『毛』病才有所緩解。他本以為再過陣子就可以收獲一隻可愛的小混血,沒想到……

“表哥?”百合花帶著啜泣的聲音響起,阿什利的樣子她有些害怕……

“嗯。”阿什利一瞬不瞬地注視著童年夥伴,沒有分給少女一個眼神。大概五分鍾後,他低頭親吻了下純血馬額頭上彎月狀的鉑金『色』印記,緩緩起身,拔下腰間的手—槍。

“再見,帕加索斯。”

純血馬發出一聲悲傷又不舍的長嘶,砰一聲槍響後緩緩闔上眼睛。熱騰騰的鮮血從它額間的印記中湧出,染紅金棕『色』的皮『毛』,再浸透身下暗『色』的泥土。

……

“然後呢?”老約翰追問陷入回憶的兒子,“你們就這樣走回來了?”

“我和百合花在森林中『迷』失方向,走了不少彎路,因為體力原因,也休息了一段時間。幸好途中找到那匹逃跑的馬,才能找回大路。”阿什利說道,“那個暴徒是個黑人,大概六英尺三英寸,一頭卷發,更多的就記不起來了,在帕加索斯撞上馬車之前他就逃跑了。我沒有見過他,也許是個外來黑鬼。”

“你離開新大陸三年,本地新來黑奴也不少,便是曾經見過的也不能保證你還能將他認出來。”老約翰對兒子的判斷不大同意,但他更關心別的,“你知道帕加索斯為什麼發狂嗎?它是什麼時候開始狂奔的?”

“我不知道,它在馬廄裏時雖然很煩躁,但隻是一般的不高興。我能感到到那時它是有理智的。我本來隻打算騎它去馬場裏散步。”

“帕加索斯的情況很可疑,我已經讓獸醫去檢查了。食物、氣味等都有可能。”

“爸爸,帕加索斯隻接受我和亨利的喂食……”

約翰·威爾克斯像一頭領地受到侵-犯的老獅子,他灰『色』的眸子裏閃過犀利的光。意識到一個卑-賤的黑奴可能參與陷害他唯一的兒子,老紳士出離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