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午太陽最高時進入這片森林,經過長時間尋找現在已經臨近黃昏。晚霞為碧藍的湖水披上粉紗,狼群一點點環繞過來,一種奇異的肅穆感覺籠罩心頭。青年焦灼的心安定下來,胸腔中燃燒的烈火被湖水澆滅,他的靈魂仿佛也浸入那片水波。
雄壯的頭狼發出一聲悠長狼嚎,四周家族成員們紛紛響應。成片的鹿群或低頭飲水,或半臥小憩,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界限在此刻模糊了。
阿什利注視這奇異的景觀滿心讚歎,太美了。自然的神秘力量撼動心靈,青年受到召喚又或是蠱『惑』站起身體緩緩靠近,這一刻死亡和危險都被拋之腦後。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除了美麗的狼群再不剩其他。
高大的狼王瞥了眼逐漸走近的青年,它立起高大的身體,懶洋洋地踱步,咖『色』的長『毛』在夕陽掩映下幾乎成了金紅『色』。
狼王的起身是一個訊號,神秘氣氛依舊籠罩這片土地,群狼卻都不複悠閑自在。它們奔躍而起,集體互助,展開勝利注定的捕獵。一頭頭鹿被咬碎喉管,鮮紅的鹿血流淌進湖泊裏與夕陽的光影混合,還未完全死去的摔倒在地,隻剩下四肢無記得抽搐。詭異的是這些鹿仿佛都對同類的遭遇無知無覺,生還者繼續飲水小憩,直到被捕食者帶走生命。
阿什利也成了“鹿”。
像是一場獻祭,俊美青年走入狼群,無知無覺地奔赴一場死亡盛宴。
“亨利已經招認,貝克爾夫人的侍女向他提供一種草『藥』,並同他許諾隻要將草『藥』加入帕加索斯的飼料再引你過去,待百合花成為十二橡樹的女主人,就把凱蒂許配給他。”老威爾克斯先生眼神沉鬱,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表現出主人內心蓬勃卻強自壓抑的憤怒。
“那種草『藥』塔爾頓太太看過之後證實可以引起馬匹的神經紊『亂』,造成短時間內持續興奮,並很容易被矮腳蕨吸引。發生事故的地方就生長著大量矮腳蕨。”
阿什利知道父親的憤怒,他已經不再叫瑪利亞的名字,但阿什利更清楚當怒氣散去,父親更多的一定是傷心。疼愛多年的妹妹欺騙自己,算計自己的兒子,還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一個哥哥心碎的?
但他除了稍作安慰,更多的卻是暗鬆口氣——這樣一來父親說什麼都不會同意貝克爾家的婚約請求。
取得最關鍵的支持後,阿什利開口,“陪審團不會相信黑鬼,光是塔爾頓太太的證詞是不夠的,亨利留下來的草『藥』可以當做物證但想要有一擊即中還差得遠。我們需要更有力的、無可指摘的強大證據,起碼要再有一位白人的證詞。”
“我派人調查了貝克爾家近兩個月的交際圈,他們曾和一位查爾斯頓的獸醫接觸,我懷疑他是草『藥』來源。但我的人去尋找時,那位獸醫已經舉家搬遷,鄰居們說是去波士頓,很大可能是托詞。”
“隻能先派人去查查獸醫的親屬或朋友,他既然搬走留下的地址一定是掩人耳目。”
線索到這裏又斷了,情況一時間似乎陷入僵局。書房裏短暫的沉默後,一陣敲門聲打斷父子二人的思緒。
“進來。”約翰·威爾克斯說到。
“老爺,是布朗先生的來信。”黑人管家捧著銀托盤走進來,呈上一封蜜蠟封口的信件,再悄無聲息地退出,就像他從未來過一般。
約翰看著紙張精美的花紋,內心湧出不祥的預感。他利落地拆開信件閱讀,兩分鍾後……
砰!
“豈有此理!”老約翰臉『色』鐵青,嘴角抽搐兩下,灰『色』的眼睛迸發出犀利的光,似乎要戳穿薄薄的紙張,又像是透過信紙瞪視那個寄信人。
“父親,給我看看。”父子連心,阿什利一下就猜出父親的憤怒和自己有關,他也不給拒絕的機會,直接站起身抽出信紙,表情紋絲未變地從稱呼讀到落款。
半晌……
男人煽動手上的紙,颯然一笑,“爸爸何必生氣,將我退學是佐治亞大學的損失。”
“阿什利……”約翰不知如何安慰兒子,當初上佐治亞大學是他一力促成,如今布朗背棄信譽將兒子退學,仿佛是在嘲弄他所信非人。
“爸爸,你曾經教導我一切都是神的安排。如今我身陷醜聞,連從小看著我長大的布朗先生也不願伸出援手,這不正是神的考驗嗎?況且趁此機會看清誰是真正朋友難道不好嗎?”被退學阿什利遺憾,但不痛苦,“這所學校不能接受我今天的不完美,那也不配擁有我將來的榮耀。它今天讓我離開,總好過以後再生事端。美利堅的大學很多,我總能找到地方繼續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