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在著作《墳》的名篇《論”費厄波賴”應該緩行》中說:“至於‘打落水狗’,則並不如此簡單,當看狗之怎樣,以及如何落水而定。”
站在我目前的視角,對小西行長這隻落水狗,必須狠狠打之、打到其既痛且怕,方才能達到我心中的預期效果。
墨的情報組將前線的線報不斷傳回我部,小西行長率領七千餘殘兵拚死甩掉大明軍隊的追擊,也不再向既定的目標龍山方向逃竄,而是直截了當向著大友義統駐紮的鳳山方向轉移,企圖與其合兵一處,再圖謀下一步的進退。
對於這個情況,我和葉思忠之前就商量好了對策,我們的想法高度統一,令人興奮不已。
最終的決定是——必須趕在小西行長和大友義統會師之前徹底擊潰小西行長殘部,否則若讓他與大友義統的六千餘生力軍合兵一處,隻怕我們的四千關寧鐵騎急切難下,反而陷於敵人之重圍之中!
展開地圖反複推敲,我們的打擊地點最終選在了鳳山西北十裏處的那處狹長的峽穀之中!
......
當夜子時,小西行長所部完成了殘兵收攏,到達了無名峽穀西端,這裏他來時走過,是平壤與王京之間最近的通道。唯一的區別在於心境——上次來時正是進攻平壤的意氣風發之時,何曾想過今天會這樣倉皇的逃竄至此呢?
想到這裏,小西行長不由的歎了口氣,拽動韁繩,提馬準備進穀。馬蹄到了穀口,忽然想起了什麼,便派人勒住韁繩、停下戰馬,駐足向著穀內觀望過去。
黑黢黢的峽穀,仿佛通往地獄的黑徑,一眼望不到頭。小西行長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驚悸,仿佛這峽穀變成了一條長蛇,正獰笑著張開血盆大口,準備一口吞掉他這頭受了重傷的大象!
小西行長忍不住緊了緊衣襟,回頭望向所屬的部將,沙啞的嗓音聽起來就像痛飲了硫酸那樣刺耳:“大友義統的兵力在哪裏?是不是在鳳山?”
身後的部將立即點頭稱是,小西行長不由的怒向膽邊生,罵道:“混蛋!在這麼近的位置為什麼不發兵救援!我要去主上那裏告他!告他!”
部將唯唯諾諾,不敢多言,心道你們高層之間的事情不要跟我們這些賣命的苦力說,我們也不想聽這些,聽多了有害無益。
小西行長兀自發了一會兒火,大概也覺得無趣,便扭頭望向山穀,用馬鞭向著穀中一指道:“去!聯係大友義統,讓他速速提兵前來與我彙合,不得有誤!”
手下的斥候隊長自然一聲應諾,帶著幾名斥候策馬走向穀口。望了望那幽深的山穀,咬了咬牙,最終向前一招手,幾人幾馬潑喇喇的向著深處疾行而去。
小西行長的部隊則就地下馬,留下四麵斥候哨戒,便開始用餐,簡單休息。
小西行長從跪著的小姓手裏接過用體溫焐熱的飯團,另一手提著皮革製成的水囊準備進餐,剛準備把飯團咬進嘴裏,便聽見山穀另一頭響起了衝天的炮火之聲!
這一驚著實不輕!本來他也算是個有勇有謀的能臣悍將,但是自從平壤一役完敗之後,心中便不再像以前那樣有底氣。
尤其是這一路逃跑的途中,時可謂風聲鶴唳、杯弓蛇影、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讓他膽戰心驚,在這茫茫的黑夜裏更是草木皆兵!
“怎......怎麼回事?”小西行長受驚之下,一下子咬到了舌頭!吃痛之下一下子把飯團扔在地下,大聲對著手下喊道:“誰在開炮?去看看!”
大將尚且如此,何況手下士卒呢?聽到小西行長的喝問,手下索性全裝起死來。
這位逃命主將頓時大怒,“卡啦”一聲將東洋刀抽出刀鞘,便指著手下離自己最近的足輕頭嚷道:“你!帶你的人進去看看!快去!”說完提起武器、翻身上馬,無論怎樣都好行動。
那足輕頭接到這個命令,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頓時一個頭好幾個大,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平地上走路都打禿嚕。
但是看到小西行長那要吃人的眼神,心知肚明自己要是不去,隻怕馬上就會成了著名成語“殺雞儆猴”中的那隻雞,心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去吧!
磨磨唧唧的足輕頭正準備率兵前往查探,卻聽見幽深的山穀中傳來潑喇喇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眾人抬眼向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匹戰馬正瘋狂的衝向自己這個方向。足輕頭心道你要的情報來了,自己這算是解脫了,暗暗欣喜之時,卻不知小西行長的心裏已經揪做了一團!
眾人舉起武器麵對著來人,等到走的近了,借著月色一看,卻是一個自己人,穿著的正是羽柴秀吉軍內部的斥候衣甲,這才放下心來。
隻見這斥候渾身浴血,策馬疾馳到小西行長麵前十五步時,“噗通”一聲從馬上栽了下來,就地翻滾了幾圈,猶自掙紮著想爬起來,努力了幾下未果,又重重的爬回地麵上!
“拉他起來!快拉他起來!”小西行長用馬鞭急指,方才那被指派去查探情況的足輕頭知道這正是表現的好機會,恰好能將功補過、抵消自己方才的怯懦行為,便立即帶人上前,將那落馬斥候抬了起來,架到小西行長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