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了,百官卻是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說不清楚其中的複雜感覺。
這些官員裏麵,有對我抱著善意的,也有對我看不慣、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還有與二叔祖有仇、尋思著怎麼報複我的。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知道我對這個國家是沒有保留的在付出,承擔了很多本沒有必要去承擔的責任。
然而看到大殿上發生的一切,人們的心中卻在猶豫、在悲切。
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也好,說是打抱不平、黯然傷神也罷,這些官員的心情都低落壓抑至極。
一個這樣付出的人都落得這樣的對待,何況是自己?未來的某時某刻,自己又會得到怎樣的結局呢?
懷著不一樣的心情,官員們分別回家,我自然也不願更多停留,答應首輔申時行明日去拜會他之後,我便快馬加鞭,一路帶著煙塵回到了西城李府。
甩鐙下馬,門前的李福早就盼的脖子都長了三寸,看見我回來,喜不自勝的過來幫我牽馬進院,又轉身回來,輕輕鎖上了院門。
剛走進內院,便迎頭碰上了聽見馬蹄聲響、快步走出院門的華梅和鳶。她們見我沒事,激動的眼眶都紅了,卻是不忍心說別的,隻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弄得我心裏酸酸的,說不出的感受。
在二人的陪同之下,我們前後腳進了老嶽丈李再興的臥房。進門就見老嶽丈坐在床頭,看起來起色似乎好了一些。
見我進門,他輕輕地笑了笑,明顯也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但是一世的宦海沉浮,造就了他堅毅的性格和品質,自然不會把什麼都寫在臉上。
“啟藍回來了?你帶來的藥不錯,為父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不少,今天早上還下地,到院子裏走了兩圈呢!”老嶽丈笑的很輕,卻透著十足的家人氣息。
我連忙走上前,拽了把椅子到床頭放下,輕輕坐在了老嶽丈的側麵:“父親,你感覺好是最重要的。藥還多的是,咱們先將就吃著,等到了海外,咱們再想辦法量身配置更好的。”
老嶽丈聽了我的話,沉默了片刻後輕聲歎道:“華梅,你和鳶兒去弄些小點心,啟藍想必餓了,午飯前先墊點兒。”
二女聽出意思,不舍的點頭去了,留下我們爺倆說些官場上的話兒。
“今天形勢如何?他......難為你了嗎?”老嶽丈見二女出去,麵色恢複了凝重,低聲問道。
“哼!”我冷哼一聲,眼神裏滿是不屑:“小伎倆,不值一提。右都禦史王森可因為誣陷我,被不得已下了大理寺,其他人自然是噤若寒蟬,整體問題不大。”
“哦!已經動用刑部和大理寺了?”老嶽丈半世為官,自然懂得其中利害:“你給為父詳細說說其中的過程!”
對於老嶽丈我自然是毫無隱瞞,立即將早朝之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老嶽丈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越聽臉上的法令紋越是深刻,但等我說完,他反而平靜下來,似乎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一般。
“你做的不錯,局勢沒有想象的糟糕。”老嶽丈點頭微笑,肯定我道。
我卻知道他不過是要讓我寬心,眼下的局勢肯定是不容樂觀的,尤其是第一次接火,就把一個三品官幹進了大理寺,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但是他也清楚,這些不是我惹來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不過是被逼無奈、被迫還擊而已。既然如此,那就大可不必焦急難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也就罷了。
“父親,我有一個擔憂。”我試探著說著自己的想法,十分擔心他依然會拒絕:“華梅和鳶都是好姑娘,他們也都是至孝的人,您如果留在大明,她們是堅決不會走的。”
老嶽丈看了我一眼,微微歎了口氣:“我也有這個擔憂,這兩個孩子,之前我幾次想送她們走,但是她們都不願離去,說是怕我老人家一個人留在這京師,一旦有些什麼情況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嗨,這些孩子,真是想多了,其實我又有幾年好活呢?”
聽了他的這話,我的眼眶都有些微微發紅,這樣的情況下我更不可能自己走。所以我默默的忍著自己的情緒,直到良久之後呼吸平複,方才再次開口說話。
“所以我想,您就當是離開大明一段時間,去修養修養身體,等您好了,我們隨時再送您回來,或者回杭州老家,這樣行嗎?”我是真的再不想拐彎抹角,便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您留在這裏又有什麼意義呢?您已經至士回家,皇帝小兒又處處刁難,咱們也有條件走出去。世界之大,何處不可去得?換句話說,您就當是陪陪女兒們,到處走走轉轉,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