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自己(1 / 2)

2月前發布

曲意帶著沈旌去了趟易修寧那,順便把她姑姑也叫上了。她姑姑的性子,隨著年紀的增長,變得和軟了起來,不似以往那般強硬,對著沈旌的時候,甚至像極了一個慈祥和藹的長輩。易修寧卻還是老樣子,對曲意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甚至當著沈旌的麵埋汰她:“沈旌你瞎了眼睛找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跟社會的蛀蟲沒什麼兩樣。”沈旌尷尬地道了句“曲意人很好”之後,便不知道該怎麼辯駁,曲意卻因為她姑姑和沈旌的存在,有恃無恐起來:“至少有人肯為了我瞎,哪像你,連個願意為你而瞎的人都沒有。”曲意這話揶揄成分居多,原本她說完是等著易修寧跟她繼續嗆聲的,結果她話音剛落,易修寧就跟她來了一句:“說得也是。”易修寧說完,轉身就走了,瘦削袖長的背影,竟顯得有些寂寥。曲意大吃一驚,想回頭跟沈旌抱怨,哪想沈旌進廚房幫忙去了,她背後就隻有臉帶憂愁的姑姑在。“姑姑,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我哥他……”“具體我也不知道,”她姑姑歎息道,“就知道他好像一直在等一個人。”曲意當下了然,等一個人的滋味,她自己是知道的,從渴望,到無望,再到絕望,多柔軟的心髒,都要被自內而外長出來的枝枝蔓蔓,戳得鮮血淋漓。像是孤身走在黑暗裏,向著自以為光明的方向不斷前行,可是那盞光,到底還會不會為自己點亮,卻永遠是個未知數。就像曾經的她一樣,固執地等著沈旌,可是對於沈旌還在不在等著她這回事,她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她和易修寧骨子裏,可能是一樣的,明知前路可能不是坦途,可就是一根筋地非要往前走,沿途的風景再美,他們都不曾想過要停靠,他們甚至沒有想過,若是他們道路的盡頭,是懸崖峭壁,無路可走的他們,又該如何是好。她已經是柳暗花明,可是易修寧呢?她那個驕傲的天之驕子表哥,不知又會等到何時何刻。從易修寧那邊回來後,曲意就經曆了一個相對空閑期,原因是鍾樂雅不知發了什麼瘋,原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現在居然破天荒的開始認真工作起來。高婧涵抱胸看熱鬧:“可能終於明白,靠人不如靠己了吧。”曲意不置可否:“但願吧,要是真這樣,我也算是拯救了一個迷途女青年。”兩人又無聊地閑扯了一番,直到喬慎過來,高婧涵才告辭。“最近二中女生把同學從樓梯上推下來,致使同學高位截癱的新聞看了嗎?”“微信群朋友圈傳的到處都是,說是那女生嫉妒同學聰明漂亮下的狠手,不知道真假,要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喬慎把案件遞到曲意麵前:“欲知真假,自己去問吧。”堪shou(三聲)鎖的範深範警官,依舊嘴碎而又聒噪:“哎呀,曲律師好久不見,感覺又變漂亮了。”曲意端著一臉假笑:“好久不見,範警官你也變帥了。”“哎呀,變帥倒不至於,就是比老宋帥一點,快年底了,他忙得睡覺都沒時間睡覺,都衰成一根老黃瓜了。”曲意被逗笑了,她揚了揚手裏的案卷:“這案子也在宋警官那裏,我會見完可能還要跟他溝通一下。”範深聽完難得正經了一回:“這案子啊,老宋壓力賊大,被推下樓的姑娘,家裏有當官背景,催著他們趕緊辦呢。”曲意沒料到還有這一出,忙向範深道謝。曲意在見到梁若潔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網絡輿論對於一場事件的導向作用會強到顛倒黑白的地步。有些怯懦的少女垂著頭,小聲地訴說著她傷人的原因:“她一直找人欺負我,我曾經大晚上被關他們關在了廁所,那是大夏天,可是我覺得冷得不行,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冒冷汗;我還被他們踢到在沙坑裏,他們把我的頭埋進沙子裏,他們笑話我是鴕鳥,我的鼻子裏,嘴巴裏,全是沙;他們扇我耳光,罵我賤貨,還想脫光我的衣服拍照片……”聲音裏有著顫抖和恐懼,她沒有那種被欺辱之後的憤怒和掙紮,隻有逆來順受般地妥協和忍讓。曲意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些如噩夢般的過去。她的嗓音因為心底的難過而變得沙啞:“沒有人幫你嗎?”梁若潔抬起頭來看曲意,仿佛她問了個非常腦殘的問題:“沒有,所有人都在看好戲。”曲意不再問了,那些你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告訴老師的話,她實在問不出口,因為沒人比她更懂,當時絕望到覺得誰都無法依靠的那種感覺。他們是受害者,他們不需要向別人闡明,自己為什麼是受害者。旁人也不該問這些,旁人該關注的,是那些施暴者,問他們為什麼要去施暴。“能跟我說說,為什麼會把葛初荷推下樓嗎?”梁若潔沒有正麵回答曲意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曲律師,你信我說的嗎?”“什麼?”“你相信是葛初荷一直在欺負我,針對我嗎?”“那我能問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不相信你呢?”梁若潔自嘲地笑了笑:“因為她是校花,家境優異,成績名列前茅,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會欺負我這個什麼都不如她的人。”“我信你,”曲意見梁若潔有些不信任地看著她,忍不住朝她安撫性地笑了笑,“因為我也曾經被校園暴力過,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萬事隱忍,總以為他們會因為自己的忍氣吞聲而選擇放棄,可是,迎來的卻是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辱。”梁若潔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可是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先流了出來。起初隻是安靜地流淚,可是慢慢的,梁若潔哭出了聲,聲音越來越大,慢慢變成了嚎啕大哭。曲意安靜地看著梁若潔,她沒有安慰她,因為她知道,眼前的姑娘,需要發泄,隻有發泄完了,才能心平氣和地去麵對,接下來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