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天前發布
急促的上課鈴聲響起，原本吵吵嚷嚷的校園及周邊，頓時安靜了下來。隨著早自習的來臨，忙碌了一早上的“黃氏早餐店”也空閑了下來，沈旌和曲意坐進去的時候，受到了老板和老板娘熱情的招待。曲意點了碗紫菜蝦皮餛飩，沈旌則是一口氣叫了三屜小籠包和一大碗羊肉麵。因為店裏就他們兩個顧客，所以吃食上得很快，大概是因為地處學校附近，不擔心客源，所以老板老板娘沒把心思花在食物口味上，曲意吃了兩個餛飩之後，便有些懨懨的。她拿著勺子慢慢地攪拌著湯水：“你剛剛跟程章說什麼了？”沈旌從大碗裏抬起頭來：“就跟他說，女孩子喜歡有擔當的男人。”曲意忍不住笑彎了眼睛：“你倒是會說。”“我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啊。”“就是有道理啊，”曲意頓了頓，“不過這話對程章來說，可能沒什麼用，這小子，從我第一眼看見他起，我腦子裏就隻有一個詞——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心機深沉，智商在線，善於偽裝，看著是個極善良溫和的人，可是骨子裏卻還是將自己的利益看得比一切都重。曲意說不出程章這個性是哪裏不好，因為好像現在很多人都這樣，而且往往這些人，活得都比較好。可是下意識裏，她又覺得，人活一輩子，還是要善良一點，哪怕每個人都隻是少冷漠一點，她相信這個世界，也會朝著美好的方向進步許多。“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早自習的鈴聲已經響了很久，朗朗的讀書聲也是一陣高過一陣，可是程章的思維，卻是飄到了比嶽陽樓更遠的地方。在他前兩排左側的位子，坐著認真讀書的劉茹，小姑娘紮著高高的丸子頭，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她總是喜歡把所以的頭發紮起來，這種打扮讓她顯得比實際年齡小很多，像是個剛進初中的小孩子。他見過她把頭發披散下來的模樣，長長的頭發，已經及了腰。那是初三畢業後的一個夏夜，他把考到這個學校的同班同學都叫出來玩，劉茹本來不想出來，但是止不住他們幾個皮實的男生，一擁擁到她家門口去鬧。於是剛剛洗完頭還沒來得及吹幹頭發的小姑娘披散著一頭烏黑的秀發跑了出來，臉上滿是無奈的笑意。他從沒想過她的頭發會那麼長，那麼漂亮，烏黑柔順，像上好的綢緞，隨著她動作的每一下起伏，都好像都是跳躍在他心髒上的音符。“待我長發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那話正是火時，一晚上他的腦子裏，便隻剩下了這句。早讀讀到一半，穿著一身紅衣的語文老師從門口踱了進來，看到那鮮豔豔的紅色，程章就想到了那個漂亮的女律師曲意，還有他一眼就看出來是曲意男朋友的沈旌。當時曲意和喬慎來做調查時，很多同學都在竊竊私語，他們猜測優雅的男律師和精致的女律師是一對。但是程章很確定，他們不是，他們很默契，很熟稔，可是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曲意真正的男朋友是今天那個又高又結實的男人，盡管這個組合看著有點像是現實美化版的“美女與野獸”，可是程章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兩人的關係。無論是動作，還是眼神，兩人之間都太黏膩了，像是有跟無形的線，把他們綁在了一起。他原本以為曲意說有人在她遭受校園暴力時幫助她是假的，直到沈旌出現，他才知道，曲意說的那些，全都是她的親身經曆。她那麼努力地跟進這個案件，那麼大費周章地想要從他這裏獲取些有利於梁若潔證據的原因，除了她的責任心，大概就是她對於梁若潔的遭遇，有著切身的體會。他原先最討厭的便是這種圍著他亂轉的人，可是今天，他的心裏，真的說不上討厭，甚至還覺得有些羨慕。他羨慕沈旌和曲意相識於高中，到如今還能相知相伴。早上的兩節課，劉茹都沒有好好上，她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葛初荷自殺，梁若潔被判了死刑。她從夢裏驚醒後，便再也睡不著了。她知道那隻是一個夢，不是現實，可是她的心髒一直跳個不停，那“砰砰砰”急速的心跳聲，在黑暗中顯得異常清晰，異常嘈雜。她開始痛恨自己，痛恨當初那個懦弱的自己。她知道校園暴力是不對的，知道葛初荷他們那麼做是錯誤的，可是她就用“我沒有欺負梁若潔”的理由麻痹著自己，任由著施暴者變本加厲。她知道，法律上她不會承擔任何的罪名，可是在道德層麵，她就是一個幫凶。所以在早上見到程章時，她心裏是帶著氣的，她氣程章作為班長，作為一個男生，居然也選擇了和她一樣坐視不理。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給否定了，她不該這般要求別人的，因為她自己選擇了袖手旁觀，就不該對旁人有著太高的要求。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後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程章想趁著自由活動時間找劉茹聊聊時，劉茹先找到了他。他們是初中同班同學，大家都默認他們關係要比其他人親密些，他喜歡她的事情，反倒是沒人發現了。也是了，當初葛初荷一直追著他跑，好像所有人都以為他和葛初荷才是一對。正當他思緒又飄遠的時候，劉茹先開了口：“程章，你相機裏有葛初荷欺負梁若潔的照片是不是？你給我好嗎？”程章沒有否認：“我有，但是你要這些照片做什麼？”“你不要管我做什麼，給我好不好？我不會出賣你的，我就當那些照片是我自己拍的，肯定不會牽連到你的。”程章伸手按住了劉茹的肩膀：“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就想幫幫梁若潔，”劉茹低下腦袋，小聲道，“以前沒有勇氣出麵去幫她，現在事情到了這步，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就想幫幫她。”劉茹的眼睛很大，很亮，可是如今這雙眼睛卻蓄滿了眼淚。“程章，你把照片給我吧，梁若潔以前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呀。”是啊，梁若潔以前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做錯的，一直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