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遠之固執地繼續脫鞋上床，沒有理會顧晶晶的話。艱難地擠上床，衡衡被夾在兩人中間，當付遠之躺下後，小孩兒竟然伸手將他衣服攥在手裏。顧晶晶無奈，暗歎一口氣，往裏邊挪了一點位置，讓付遠之能夠進來一點。一家三口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小床上，付遠之輕輕拍著衡衡的背部，動作帶著一絲生疏，畢竟這種事他從來也沒有做過，現在做著這種事，他自己都覺得不可理喻。氣氛溫馨得讓人難過，這種場景，顧晶晶多少次在夢裏看到。付遠之知道衡衡是他的兒子，每晚都會陪著她們母女入睡，這是她每次午夜夢回時，最幸福的時刻。但夢總有醒來的一天，當幸福感消散，空蕩黑暗的屋子總會提醒她，付遠之如今愛著的是另一個女人。顧晶晶睜著眼睛，靜靜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憂心重重。“明天就要進行手術了……”如果她真的沒有挺過來，他會顧念顧衡嗎？“嗯。”付遠之低低地應了一聲，看了看一邊的顧晶晶。細長濃密的睫毛微斂，瘦弱的肩膀顫抖著，似乎正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他心裏突然生出一絲不舍和憐惜，此刻，他甚至衝動地想放過顧晶晶。但這個想法僅僅在付遠之的腦海中停留了一秒鍾便煙消雲散。他問過阮醫生，手術並不是一定有風險，再說目前這一切惡果，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嗎？“付遠之……”昏暗的燈光下，顧晶晶目光直直看著天花板的某一個點，臉色蒼白。她似乎思考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眸，掩住瞳孔裏的期待。“嗯……有事？”“這麼多年來——”顧晶晶停頓片刻，又長呼出一口氣，才繼續問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隻有一點點？”滴答滴答……時間一點一點靜靜流淌，病房裏完全靜了下來，除了呼吸聲，沒有任何回答。沉默，依然隻有沉默。付遠之也閉上了眼睛，喜歡過嗎？他也說不清楚，最開初看到她時，自己是驚豔過的。後來聽葉葒說，她很受男生歡迎，小小年紀就給人送情書了，甚至有好幾次都看見她對葉葒頤氣指使。漸漸就覺得她的心腸配不上那張臉，漸漸就被天真善良的葉葒吸引。此刻的沉默，對顧晶晶來說就是否認，原來他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一絲一毫。現實永遠都是這樣殘酷，十幾年的付出，連一句善意的謊言都沒有。“我知道了，付遠之我不會再愛你了。”顧晶晶的話像藤蔓似得，緊緊纏住付遠之的心，瞬間透不過氣來。“我——”付遠之扭頭看向她，隻看見她的側影，高翹的鼻子，光潔的額頭，臉上的皮膚泛著詭異的白光，像雪似得泛著些許青色，很不……恨不健康。那個手術對她真的沒有危險？“玲玲玲……”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付遠之動作很快，怕聲音吵醒孩子，在鈴聲剛響起的時候便接通了電話。“遠之，我好怕啊，你在哪裏？”病房裏很安靜，當聽到電話裏葉葒那驚恐的聲音傳來，顧晶晶心裏像是劐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呼呼往裏鑽進冷風。“葒葒。”付遠之連忙掀開被子，穿衣下床。冷風灌進被窩，顧衡冷得一哆嗦，迷糊地翻了個身。手裏攥著的衣服消失，小孩兒在睡夢中都皺起了眉頭。顧晶晶心疼地幫顧衡掖好了被子，轉頭看向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往外走的付遠之，心如刀割。“付遠之。”顧晶晶語帶震顫，含著眼淚喊了一句。付遠之身形一頓，開門的動作就那樣僵住，沒有要轉過身來，也沒說話。顧晶晶看著這男人冷漠的背影，摸了摸身邊衡衡的頭發，艱難地開口道：“如果明天我死了，你能幫我照顧好衡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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