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那件事莫名其妙就結束了,布寧摔門出去了,也不見警務們趕來,克裏斯廷娜喝完那杯伏特加也一言不發地跑掉了,剩下零和路明非幹瞪眼。
夜晚降臨的時候克裏斯廷娜照舊跟那幫追求者們去喝酒,023號城市僅有的一間酒吧裏24小時免費不限量地提供頂級美酒。喝多了情報員小姐姐還在桌子上跳舞,裙擺飛揚,筆直的雙腿春光隱現,周圍都是掌聲和口哨聲。
路明非當時也在場,可是克裏斯廷娜像是根本不認識他那樣,隻顧著和其他人眉來眼去。不過這一切對路明非來說都無所謂,他也高高興興地跟大家一起喝酒,學唱俄語的老歌。
黑蛇的殘軀還在地下的防空洞裏蠕動,危險的軍火販子們在狂歡,聯邦安全局的情報員已經混進來了,執行部的追獵團應該也在趕來的路上,總覺得這座極北之地的荒蕪小城裏會發生些了不得的事,這隻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可連這些他也不太關心,坐在這裏醒酒發呆就很好。
當當當的敲門聲,路明非警覺了那麼一下,也就放鬆下來。沒準是克裏斯廷娜喝醉了又來敲門,在情報員小姐姐的眼裏,他如今應該是個信得過的線人。
他拉開門,卻是零站在門口,長及腳麵的駝『色』羊絨大衣,同『色』的水貂皮帽子,小臉還是那麼地冷素,說出的話卻是邀請,“想找個人陪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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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023號城市燈火通明,供電係統已經恢複,滿城的路燈都亮了起來,不像東京那樣密集璀璨,倒像童話裏的小城那樣靜謐溫柔,即使是在冰天雪地中。
路麵上厚厚的一層冰,路明非隻好跟布寧那樣攙著零走路,大概是對自己的身高存在很大的不滿,零總是穿著高跟的長靴。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偶爾看見醉鬼們挽著膀子唱著歌踏正步而過,還向他們脫帽行禮,可轉眼間又哈哈大笑,想必是猜測皇女殿下和秘書之間有那麼一二三四五腿。
路明非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但也懶得辯解。他也猜測皇女殿下是否對他有那麼點意思,不過每次想到這個點上就懶得繼續想下去了,他覺得自己配不上,而且也沒那個衝動。
最好皇女殿下今晚隻是單純地找他出來散散心,或者皇女殿下是要坦白一下羅曼諾夫家族在這件事裏的利益,跟路明非達成某種交易,這樣他也覺得不欠零什麼。
“克裏斯廷娜那件事,多謝了。”憋得太久了,最終還是路明非打開了話題。
“她闖進你包廂的時候,我就在隔壁睡覺,都聽到了。”零的語氣漫不經心,“韃靼共和國高官的女兒,居然會去聯邦安全局當情報員,也是個奇怪的女孩。”
“都聽到了你不來幫我解圍!”路明非忽然有點不忿。
“漂亮女孩跑進你房間裏,我進去是給你搗『亂』還是給你解圍?也許人家真是要找你談談感情呢?反正你也不會損失什麼。”
路明非一時語塞,下意識地要撓撓頭,可慣用的那隻右手還扶著零呢。
“如果是打開門看見的師姐你怎麼辦?”零又說。
“我是那麼隨便的人麼?”路明非隻好強撐,“在東京她睡床我睡浴缸,我抱怨過沒有?不信你問楚子航!”
“這件事你倒不用告訴我。”零直視前方,不緊不慢繼續走。
路明非被懟得一愣一愣的,幹脆裝死不說話了。時過境遷,他如今也說得上身懷絕技,但嘴笨這件事真的沒地兒去練。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對不對?”走了好一段路,零又說話了,“也許認識了就會喜歡,反正你也不止喜歡過師姐一個人。”
路明非知道她在說陳雯雯。悔不當初,以前老是一起宵夜,喝了幾杯紅酒,把從小到大那點兒事都跟零交待了,比如陳雯雯還交待了好幾遍,說給零聽他倒是沒什麼心理負擔,零絕對不是個四處傳話的大嘴巴,但沒想到皇女殿下會記錄在案留著懟他。
“一生那麼長,你總會遇到那個幾個人是喜歡的,這個錯過了還有下一個,但是也不那麼多。最後都錯過了,將來不會後悔麼?”零話裏居然有幾分撮合的意思。
“我哪還有什麼一生?”路明非哼哼,“走到哪兒算哪兒。”
“走到哪兒算哪兒你還不抓住機會?克裏斯廷娜不是挺好的麼?她很好看。”
“她好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真的信她是聯邦安全局的特工?”
“我信,好看女孩子說的話我都信。”
“你能不能講點理?”
“我在跟你講感情。”
“能不能留點餘地?講不過你我認輸行不行?”要不是還得扶著零,路明非就舉手投降了。
兩個人接著溜達。
這一番好像就這麼揭過去了,零走走看看,路邊商店的玻璃櫥窗裏還擺著玩具和當年的煙酒,倒像是個蘇聯時代的實景博物館。克裏斯廷娜踏進023號城市的時候也是這麼趴在櫥窗上瞪大眼睛看,那時候零由布寧攙著走在最前麵,目不斜視仿佛禦風而行。看此刻她的模樣對這個城市也是充滿好奇的,可就能裝得那麼雲淡風輕。路明非不由得覺得女孩子在想什麼自己永遠都不會懂,就像諾諾,就像零,甚至當年的陳雯雯。她們說著討厭你未必是真的討厭你,她們凡事都叫你一起也未必真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