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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慢慢發酵的味道,慢慢擴散,掉落的花瓣堆積出一陣腐爛的氣息,水也像是隱含了什麼黏膩的東西,有種類似纏綿的東西。天氣慢慢轉涼,毛衣成為了溫暖的外套,風穿過那些細小的孔隙,像是要揪出掩蓋起來的秘密。
冰箱裏擺滿了荔枝啤和菠蘿啤,有些強迫症的柚子愣是把它們分為兩邊擺著,晚飯幾小時後,就拿出一罐,放在桌麵上,過上一會兒之後再打開易拉罐,也有一些不知什麼時候振搖後的罐子,一揭開易拉罐的小蓋子,或許會運氣不好的噴自己一身,要麼就是坐在旁邊的人遭罪。
下班回家的路上,經過那家花店,外麵擺了些多肉和綠色植株,老奶奶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正在換花盆,老爺爺站在收銀台核對賬目。走進店裏,看到一些幹土包住的大蒜狀瓣粒,下麵對應的地方也找不到牌子,自然無從知道它是什麼品種,難不成真是大蒜?
老爺爺走過來介紹,這才知道那是水仙,保存起來的種球像是一個沉睡的孩子,最後買了一個,剝掉外麵的土和枯掉的黑色外殼,放在一盆清水裏,一天天發芽長大,冒出了更多綠色尖端,幾周之後就開了第一多花。早晨時分,脆弱的花瓣還未展開,黃昏回家就見它已經展開了白色小臉,露出那明黃色的笑容。
淡雅的香氣在房間裏四處蔓延,像是有一雙勾人的手,不覺間就已是濃鬱的沉溺。
生活像是水麵上的紋路,一圈圈蕩開,直到最後消失不見。曲方歌送了一瓶香水,淡粉色的玻璃瓶裏裝載了濃縮的香氛,仔細去品味的話,似乎能分辨出不同的味道歸屬,像是無數種感情堆疊到一起,散在浩大的空氣裏才能把它們一個個都挑選出來,重新賦予一個新的名字。
記得小時候,碰到大場合才會看見媽媽噴香水,隻要一打開房門就能聞到那香氣,媽媽不喜歡濃鬱的味道,桌上那瓶也是極淡的氣息,可隻要她抬起手,或是靠近她的耳畔,那小小的分子就會湧入鼻腔,進而占據整個心扉,讓人想到《小飛俠》裏那個背上長著一對翅膀的奇妙仙子。
柚子說,我們總是無可避免的繼承了一些來自父母親的習慣,比如躺在沙發上的位置,夾菜的順序,甚至是換鞋的動作或是睡覺的姿勢,那些潛移默化的東西才是最影響人的,將一些東西投擲到一個尚未塑形的靈魂裏,它就變成了一個嶄新的人。
如果真能看到多年前時空的話,再來對比現在的這個畫麵,大概會覺得萬般契合,手拿起那瓶香水,光影在那微亮的液體中穿過,透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路,在手腕處噴了一下,接著兩處手腕交疊蹭兩下,放在兩邊耳際,輕輕靠著,貼一陣。我記得這個時候,媽總會把手腕放到我鼻子底下,我總會訝異的睜大眼睛,笑著說什麼,童言無忌的話語。
想到上次回家看見他們頭上滋生的白發,眼睫不由得有些濕潤,時間就是有那樣偷梁換柱的本領,伴隨著長大,也伴隨著失去。我還能陪他們多久呢?仔細去想這個問題的話,其實並不長,時間越走越快,我們被推著往前,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
放假的時候,應該回家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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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幹上留有一隻蟬蛻,像是一個夏天已經悄然逝去的標記符,透明的翅膀已經變得僵硬,身體也隻剩一個單薄的外殼罷了,柚子說很有禪意,我領會不出其中的奧秘,倒是能隱約回響起盛夏裏未曾斷絕的蟬鳴,像是要把一生的氣力全花在那一刻。
曲方歌和舒青禾見了麵,我大概能想見那個場景,兩個人看著對方,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過往那些糾結的情緒已如潮水慢慢褪去,可那將兩個人串聯在一起的唯一聯係人卻越發清晰,他們都能看到一個清楚的人站在他們周圍,笑著露出臉頰上的酒窩,卻是能穿越的一片幻象。
他們說了些什麼無從得知,直到我在手機上看到舒青禾發來的照片,火紅色的痕跡在天空中零星散布著,像是要和晚霞融為一體,我大概知道那是火烈鳥,而那個地方不會是國內。後來我知道,他辭去了那份乏味的工作,買了一張機票,提著相機就出發了。
人們總想要為一切事情找出一個理由或是目的,似乎所有事情都可以變成一張秩序井然的程序圖,可是很多時候,被局限在那個範圍之內的人會迷失自己的內心,一味遵循外界期待來生活的話,心就失去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