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令(1 / 3)

1

暗黑色的天幕裏點綴著點點星光,總覺得那片神秘的領域裏會閃現出別的東西來,可就這麼仔細的盯著卻偏偏看不出個什麼東西來。

“上次看到那片閃電雲的時候,開始我隻覺得是眼睛花了,後來就移不開腳了。”記得小時候是很害怕閃電的,每次遇上這樣的天氣就把所有的電源都切斷了,坐在屋中央的沙發上,什麼也不能幹,像是一個被綁住了手腳的人。也許是長大了之後我發現隻要不打電話、不站樹下、不拿金屬製品就沒太大的問題,也許是它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是單純的閃電而已,像是一出默片,原來我害怕的隻是那些轟鳴聲,而不是那些閃耀的電光分支,可人的思維會給人一種錯覺,將那些一起發生的事物聯係在一起,可其實它們之間隻是偶然的組合罷了,並沒有實際的聯係。

“我第一次去天文台看到星星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星星並不是我認為的那個樣子,我知道它們不會是我們肉眼看到的那樣一粒小光點,可圖片還是沒有親眼看到來的震撼,實實在在的一個球狀體,有凹陷,有突起,有環繞在周圍的光帶。”他的眼睛裏散發出晶亮的光芒,那是夢想存在的地方,臉上浮現出一種淡淡的笑容,他慢慢側過臉來,“我想這和你看見那朵雲的情形是一樣的。”

我試著去想象曲方歌更早之前的樣子,一個有些孤單的背影,一個比同齡人成熟的小孩子,那雙略帶淡漠的神情,可是他總不可能是一生下來就是這樣子,另一個樣子的曲方歌卻又過於陌生,那不是我熟悉的樣子。

腦海裏忽的掠過一個畫麵,站在天台頂上的那個身影,精神恍惚到不行,胡言亂語的說著什麼,那像是一個陷入了噩夢漩渦的孩子,被黑暗包圍,聽不進去任何聲音。

“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那像是一團霧,或遠或近,可我知道它存在著,就在曲方歌心裏的某個地方,我害怕它會再次膨脹起來,像上次一樣,差點就吞噬掉他的全部。

“你指很久之前的事情?”總是這樣,他總能看出我想問的話,再怎麼也隱藏不了。

天上的月亮正在慢慢被吞噬,逐漸被遮擋,光亮的圓盤漸次被削弱成一艘斜著的月亮船,最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六年級的時候,我被班上一些平時看不慣我的人關到了學校操場旁邊的一個小黑屋裏,整整一個晚上,我就坐在一個破木箱子上一動都不敢動,天亮了之後我回家,第一次撒謊,說我去同學家玩。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晚上都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亮。”那種脆弱的表情我從未見過,像是一片易碎的玻璃,我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手,他似乎這才慢慢抽離出來,揚起一個輕微的笑容,卻那麼讓人難過。

“我第一次知道晚上這麼漫長,數字都數不到頭,那些細微的聲響那麼可怕,身體的每根神經都緊繃起來。從小到大,那麼多場比賽我都贏了,那麼多次戰爭我都勝利了,可是那一次,那場看不見敵人、看不到盡頭的戰爭一下子把我擊垮了,看不見的幽魂,角落裏的聲響,擦過腳邊的東西。”

月亮完全消失了,隻剩下數不清的星辰還在閃爍,那麼亮,像是要把丟失的光芒全補回來。

“去天文台的那次,站在那片全然的黑暗裏,我開始發抖,直到眼睛慢慢適應了周圍的光線,看到了那些遠近閃爍的行星,它們移動著,慢慢靠近,黑暗一下子變得不那麼可怕了,它們成為黑暗的救贖。”

地上的樹叢被照亮,我們一齊抬起頭,看著那月亮慢慢的露出了白淨的臉龐,月光那麼亮的灑下來,星星慢慢退了回去,成為了陪襯。

“如果月亮上有人的話,他們現在看到的地球會是什麼樣的呢?”腦海裏的空間一下子轉換,視線轉移到另一個星球上。

“這時地球和月亮的中心大致在同一條直線上,月亮進入了地球的本影,他們看到的過程和我們看到的差不多。”他慢慢解釋道。

我慢慢摩挲著他手掌的紋路,“你也是我的救贖。”

2

幾米說,當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一個人的悲傷的時候,他就會畫一個背影,在那個畫麵裏,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就會產生很多聯想的空間,因著個人的心境而發生不同的變化。

黑暗裏慢慢浮現出來事物的形狀,被深夜的月光照亮,投射出不同的光影效果,眨一下眼睛都能聽到清晰的聲音,天花板上有像是水紋的圖案在慢慢躍動,似乎下一秒,就會出現一條魚來。

是曲方歌的背影,那應當是我過往記憶中的一個片段,卻清晰得像是昨天才發生過一樣。在他的前麵,是一片黃昏的景象,而所在的位置,應該是一座廢棄的樓房,曾經有一次,我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塊鑿掉了牆壁的位置,空落落的頹圮,他穿著那件熟悉的夏季短袖,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一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