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渦河, 騎馬跑上半個時辰或者坐牛車走上半天, 就來到譙縣以東幾十裏處, 也就是後世譙東鎮這個地方。如今,這裏還是一片茂密的、未開發的原始樹林,樹林裏甚至還有狼、熊這樣的大型食肉動物。
樹林邊緣已經用木材建立起了一些臨時住所, 外牆還沒有砌好, 暴『露』出一些尚未風幹的梁柱結構。這樣的房子用不了多久就會腐朽, 隻能算是個勉強可以擋雨的宿營地。大大小小幾十個孩子擠在最大的那間房舍裏,隔著一道矮矮的籬笆就是雞棚, 明顯的禽類動物的臭味彌漫在房間裏。
“雞雞雞,都是雞。我們都三天沒吃上雞蛋了, 還要跟養祖宗似的養著它們!”
“你少說兩句, 王二。當心劉管事聽見。”
王二順勢降低了聲音:“誒, 我聽說, 主家犯了大罪了。”
“什麼什麼,有這樣的事麼?你快說說。在這個鬼地方關了這麼久,天天不是熏草灑醋就是修房子做苦力,跟說好的也太不一樣了,還不如乞討的時候!”
“白日裏我聽一個麵生的大漢跟劉管事說,”王二招招手,幾個大男孩就賊頭賊腦地圍到他身邊,“司隸有人跟來這裏了, 還帶著兵, 要來抄家滅族。”
“啊!”齊齊的幾聲驚呼。“那我們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主家自身難保, 哪還顧得上我們?等到他們想起來,我們這樣的下人,第一個會被推出去頂罪。”
“嗤。”角落裏傳來一聲冷笑,“頂罪?你也真看得起自己。”
“怎麼?我說錯了?但凡主家遭難,下人不是被官府再度發賣,就是主家自己賣了籌錢。之前不是有個傳言嗎?找個身形年齡跟小主人差不多的桃……桃什麼僵,就是替主人去死的。秦六,你說,我哪裏說錯了?你你你……你什麼眼神?我不和你打架,你小子下手忒狠。”
秦六勾勾嘴角,仿佛王二的驚慌失措取悅到他一般。他努努嘴:“那你是要跑?要跑,問過廿七的意思沒有?”
廿七今年十歲,是這群孩子中第三大的,僅次於王二和女曲。但他『性』格爽朗,又機靈講義氣,是人緣最好的一個。這個時候他主動站起來:“這麼久的家規都白背了嗎?這麼久的好吃好喝都白養了嗎?做人不知感恩,與禽獸何異?我們這些賤命之人,若不是遇到了育嬰堂這樣的主家,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條街上了。如今主家遭難,正是需要我們的時候,要走你走,我要留下來報答小主人!”
王二也站了起來,他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廿七,你當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主人家都解不了的災,你能做什麼?不過白白送死罷了。我是不跟你犯傻的,我惜命。”
王二和廿七僵持不下,更小的孩子們就睜大眼睛看他們,每個人的內心都有自己的偏向。
“汪!嗚嗚。”小狗崽的叫聲打破了沉默。它的主人——一個低頭坐在雞欄旁邊的男孩連忙將它抱緊。
“阿朽,就算是你這種蠢木,也知道惜命,對吧?”
阿朽沒說話,隻顧著抱他的狗崽。
“呸,沒娘養的腦子壞了,人都吃不飽還要養狗。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問你我就是傻。”
秦六就坐在阿朽旁邊,這個時候將手臂一伸擋在阿朽前麵:“這樣,想走的就跟王二走,想留下的就留下。正好天快黑了,這兩天晚上門口沒守衛,逆河向上走不到一天就是城。王二,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我……嘿,我還真就這意思。諸位大都是街上來的,來的路上我仔細看了,那城雖比不上雒陽,但也不小,或乞討或做工,活命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