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高大的青灰『色』城牆下, 是綿延的油菜花田。此時盛花期已過,放眼望去是一片金『色』和綠『色』夾雜著的斑駁地毯,而農夫帶著鐮刀從田中走過, 將為數不多的黃『色』收割而去。更有那連菜帶籽一起收的, 在廣袤的平原上製造出一片片『裸』『露』的褐『色』土地。
割完油菜的田再種小麥已經趕不上趟了,但播種黍米正值季節。不過這一片區域屬試驗田, 今年是要種紅薯的。去年城牆根下要種油菜的時候, 遭到兗州父老聯合抵製,最後還是曹『操』本人出麵作保,這才讓鄄城用上了植物油;但到了今年試種紅薯的命令傳達各村的時候,便是無人出麵, 也沒聽到反抗的聲音。
無他, 嚐到甜頭了。
而身穿官服的陳宮, 就帶人站在被割了一半的油菜花田旁, 手裏拿著把羽『毛』扇死命扇自己。
南島係的基層官員不斷往中原滲透, 帶來了令人目眩的新製度和新技術。這必然讓兗州世家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作為世家在曹營裏的牽頭人,陳宮自然也在想辦法不讓自己被邊緣化。
迎接大公子好啊。漢帝死了, 曹『操』再征袁術的時候非要帶上遼東來的大公子,這其中的意味稍微有些政治敏感『性』的人都看出來了。
未來的繼承人,怎麼都值得提前投資了。便是在官道上曬著太陽等, 也值得!
率先沿著官道策馬而來的, 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意氣風發, 甩開後麵的隊伍七、八十米。
陳宮上前兩步:“來人可是曹昂公子?”
英俊非凡的少年郎勒住馬韁:“我是江東孫策。”
笑聲清脆的少女也收斂神『色』:“你是何人?打聽曹昂公子作甚?”還沒等陳宮答話,她又『露』出恍然的神『色』,喃喃道:“衣冠是一千石的官員,且身高八尺有餘,威嚴方正,眉梢一點黑痣,不會是陳宮叔父吧?”
“正是陳某,奉主公之令,在此迎接大公子一行。”
曹榛和孫策對視一眼,然後連最後的那點驕縱都收了起來。“陳叔父,我曹榛。”少女『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方才是我怠慢了您,回頭見了父親,可不要說我又縱馬胡鬧呀。”
曹榛的態度充分滿足了陳宮的虛榮心。他微不可見地挺了挺腰杆:“原來是女郎和孫公子,雖說鄄城較別處安泰,但離開護衛太遠,到底不是身份尊貴的人該做的。”
曹榛繼續笑:“您說得對。”
“昂、鑠、丕三位公子,可是在後方的車隊中?”
“在,在的。還有孫二郎,也跟我們一起來了。”
“即如此,還請女郎替我引見大公子。”
曹榛笑得眯起了眼,下馬牽繩,裝作不經意般地感歎道:“哎呀。父親真是看中阿昂,竟然特意讓陳叔父這樣的心腹來接。隻可憐我們這些個兄弟姊妹,都是沒人疼沒人愛的。”
這支隊伍裏貴人多了,曹家的子孫四個,孫家的兒郎兩個,你單單隻在乎一個曹昂,到底存的什麼心思?
孫策雖然『性』子直,但也不是傻子,此時聽見未婚妻跟人打機鋒,自然是要幫腔的。怎麼幫?鼻子裏發出一聲不滿的“哼”,加上他高大的身形,威脅感撲麵而來。
陳宮一凜,暗道不好。他隻見兩個年輕人一副大大咧咧跑馬的樣子,便當他們是傲慢無腦的二世祖了,他怎麼就忘了,姓曹的女人,簡直是世上最不省油的燈!“女郎哪裏話?公子、公女,都是主公心愛的。便是孫文台的後人,主公言語間也是當自家孩子看的。”
曹榛轉頭看他,『露』出一口小白牙。天真無邪的笑容差點讓陳宮以為剛剛的威脅是自己的錯覺了。“知道陳叔父是哄我的,我也高興。”曹榛蹦跳兩步,“我不求父親有多寵愛,別訓斥我就成——您可要替我說好話呀。”說著,就朝前跑去,不一會兒就混入後方的車流中。
孫策對陳宮沒什麼好感,抱抱拳,也跟著曹榛溜之大吉。
隻留下陳宮歎息一聲,跟左右說道:“若是主公的子嗣愚鈍,那真是受氣還不得善終;但是公子、公女太過聰慧,又讓人心中忐忑了。”
陳宮眼中已經夠厲害的曹榛,放到曹『操』跟前還是被說了一通:“你又何必去招惹陳宮?他不過是孤傲一些,眼光頭腦都是好的,『性』子也剛正。就你這眼裏摻不得沙子的『性』子,那世上沒幾個人可用了。馬上要嫁人了,還是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