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斌瞳孔驟然一縮,以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盯著對方。
夏旻給麵前的瓷碗注入熱乎的龍團茶,沒有作答,隻是把頭偏向窗外,神遊寰宇。
過了許久,韋斌才逐漸從極度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不過此時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他知道自己的朋友一直有著深藏不露的野心,但說是要去王都的學府進修,也未免不自量力一些。
“可以你的天賦和實力,你進幽州學府都夠嗆,更別說是天行、牧京那等名震天下的頂尖學府。”
作為朋友,韋斌覺得自己有必要點醒他。
“我知道,我也沒說要去那兩間啊,”夏旻苦笑道,“怎麼我每次說要去王都闖蕩,都有人不敢相信。這有什麼好質疑的嗎,我又不是去那出人頭地的,我隻不過想見見世麵而已。”
韋斌有些不解,抓了抓他的卷發,“你要見世麵,那為什麼非要去王都不可呢,那也太遙遠了吧。像我們這樣的人,別說是王都,就是哪一天去到幽州城,都夠探尋一輩子的了。”
夏旻雙手捧著瓷碗,看著熱氣在眼前繚繞,“不一樣的,牧京是整個王朝最繁盛之地,天子腳下,宮闕三千;群英彙聚,異族共睦;物華天寶,珠月競輝;移步鬥折,氣象萬化……
我無比用任何詞去形容這座大陸第一城,我們的想象力已經無法去概括它的富饒、浩渺,它是這世界上最璀璨奪目的瑰寶,是人類千萬年來財富的結晶,是最頂尖的元師夢寐以求的天堂……”
夏旻的神色中帶著向往,說到最後,變成了一種狂熱的癡迷。
誰的年少不向往外麵更廣闊的世界,誰沒幻想過熙攘華府的斑斕聲色,煙火人間,愛而不得,還站在原地等你的隻有遠方憧憬的山河。
在一年前,他連進入學府的最低門檻都無法企及,對於那時的他而言,過著安穩的生活都是一種奢望。
然而當他經曆這向死而生的半年,他心裏那簇炙熱的火焰重新燃起,就再也沒有熄滅過。
牧京,那是全天下人心中最尊貴的字眼,為了那場遙遠的夢,他不惜拚了命地修煉。
熬過最深重的苦難,就一定要讓自己配上最滾燙的夢想。
夏旻抬起頭盯住韋斌,眼中有著無比的真誠,“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去牧京,進最好的學府,闖最廣闊的天地。”
韋斌看著眼前狂教徒一般的少年,一臉茫然。
這個平時看起來成熟穩重的資深團員,其實隻不過比夏旻大兩歲而已。
“有什麼非去學府不可的理由嗎,”他眼神有些迷離,“我現在當獵師,還能補貼家用,攢錢娶妻,進學府,要花很多錢吧……”
“可是我們一生中最寶貴的時期就是青年了,難道你就不想趁著年輕去見更大的世界?你不想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做一名獵師有什麼好迷戀的,你別忘記我們掙的每一分錢都是用血和汗換回來的,那麼多人進山之後就回不來了,你要願意當一輩子獵師就隨意,我已經受夠當獵師的日子了……”
明明沒有喝酒,可今晚的夏旻卻像被酒精煽動一樣,語無倫次地傾吐著他理想的生活,失態地諷刺別人的選擇,自己卻渾然不覺。
韋斌靜默地看著對麵的少年,感到無比陌生,突然發現原來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周圍人的生活,按部就班,兢兢業業,掙點小錢,抽空聚在一起喝酒,到了婚娶的年紀,就找媒人作配。
青鸞城不大,可畢竟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這些彎彎曲曲的街巷,足夠他走過一輩子。等他年老了,子女長大了,手裏有點閑錢,還能去周邊郡城遊玩一趟,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嗎?
韋斌說不上來哪裏不好,也不清楚哪裏好。他一想到王都那種地方,就有種本能的膽怯,那裏高手如雲,權貴雲集,他向來不敢見這樣的人物。
他也沒法想象那些宮闕有多麼恢弘,煙柳繁花之地是何等的綺靡,還有那些成百上千元幣一壺的酒是什麼滋味。
青鸞城裏最好的傾仙釀才幾元幣一壺,味道已經是頂好的了。
他抿了一口龍團,茶韻入喉,神清氣爽,不由心想,牧京的勝雪,應該要比我手裏的這碗更有韻味些,費用肯定不菲吧。
這麼一想,眼前的茶,似乎也沒那麼好喝了。
坐在他對麵的少年,眸子純澈如山間的溪,有種他不敢直視的熱烈和誠摯。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牧京吧。”